第25節
洪承昊說得沒錯,他爹養的死士下手還真是沒輕沒重。方才她情急之下撲過來救衛恒,被一死士在背后劃了一劍。 要不是她速度快,這一劍可能要將她的骨頭都剜出來。 洪承昊陰沉沉地盯著唐九寧,他先前雖然打不過唐九寧,但此刻也沒什么好慫的。對方受了重傷,瞧著那額上的冷汗,應該是痛得使不上勁。而徐長生那邊已是自顧不暇,他手臂上帶血,顯然也受了傷。 退一萬步,就算我打不過這丫頭,她也沒有余力對抗剩下三個死士。這毛匪,必定是我的囊中之物。 他心里越發得意,手上暗暗用力,心想一定把這女人弄死在這里! 他握著劍用了力,唐九寧卻紋絲不動,她的劍穩穩當當地抵住洪承昊的劍,不帶一絲顫抖。 洪承昊吸了一口氣,再次發力。 ——把這女人弄死在這里! 還是推不動…… 再來。 ——弄死在這里! 依舊沒動,唐九寧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洪承昊:“……” 他隱隱約約意識到事情可能不如自己想得那般如意。 眼前的女人嘴唇泛白,額上的汗大顆大顆滑落,她的眼神明明很安靜,無怒也無恨,可那眼珠靜靜看向自己的時候,洪承昊忽然感覺自己看到了地獄修羅。 他心就登時停了一下,他和唐九寧周旋了這么久,唐九寧破他招數的時候,他不害怕,把劍架他脖子上的時候,他也不害怕。他卻在這一刻,莫名且真切地體會到了恐懼是怎樣的心情。 這種情感直到他在捕匪大賽結束后才想明白。 “恐懼”,無非來源于未知。 “你一而再再而三……”唐九寧開口了,明明是五月艷陽天,她嘴里卻像是冒出了絲絲冷氣,聽得人直打顫。 “看來不打斷你的腿,你便忍不住要來我面前蹦跶——” 唐九寧話音剛落,她的腕上便紅光大作。 洪承昊看了一眼那古怪的紅光,突然感覺到壓在自己劍上的力道越來越大,他握劍的手幾乎是立刻劇烈抖動了起來,連帶著自己渾身上下,每一處骨骼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他顫著牙齒:“你、你你你——” 唐九寧不欲與他多加糾纏,打算發力給他最后一擊。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空中突然傳來聲響,雜亂吵鬧的叫聲涌入耳朵。 緊接著是混亂的喊叫聲。 “你去左邊圍住它們!” “圍不住啊!等等,我的腰帶——” “我去,這只毛匪咬我!” 唐九寧忍不住抬頭向上看去。 半空中,一群紅色的毛匪正遠遠飛來。 沒錯,是一群。 它們浩浩蕩蕩,聚集在一起,像一朵紅色的彩云,自天邊飄來。 更令人震驚的是 毛匪身后追著一群人,各門各派都有。這群人神色焦急,你爭我搶地試圖從不同方向沖入毛匪群,但總是剛飛進去就被毛匪集體攻擊了出來。 比如一人正被毛匪卸了腰帶,扒掉外衣,轟了出來。 然后“吧唧”一下落了地,正好掉落在唐九寧等人的不遠處。 唐九寧和洪承昊齊齊愣住,連手上都忘了用力較勁,直直看向地上那人。 那人外衣已被扒掉,如今衣衫不整,狼狽不堪,看不出是哪個門派的。他哭喪著臉去整理衣裳,摸了半天卻找不到腰帶,系不上袍子,急著手直抖,活像是一位一不小心誤入青樓慘遭調戲的書生。 那“書生”一抬頭,冷不防看見眼前還有人——唐九寧、洪承昊還有衛恒,三人皆目不轉睛,滿臉震驚,看著他合不上嘴。 他摸索腰帶的動作一頓,捂著臉“嗷”了一聲,跑了。 然而頭頂上的戰爭還在繼續,那片紅云從那頭飛至這頭,陸續有人從林子中竄出加入戰局,又陸續有人掉落下來。 這番場景只能用八個字形容:一片混亂,入目不堪。 唐九寧看得出神,還在里面瞄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江以蓮、還有那一對何家兄妹,何凌松和何卉敏。 洪承昊見唐九寧還在愣神,立馬一把推開她,一個箭步沖到衛恒面前,劈手將那捕匪袋奪過。 一套動作一氣呵成,風馳電摯,似乎爆發了他畢生的潛力。 衛恒還在抬頭看天,忽覺兩手空空。他“啊”地大叫了一聲,拔腿便想去追那洪承昊,頭一轉卻看見唐九寧齜牙咧嘴地仰躺在地上,又連忙跑去扶起她先。 唐九寧被洪承昊一推,背后的傷口直接磕上了石頭,入骨的疼痛襲來,她瞬間僵在地上像個死尸一樣不得動彈。 衛恒扶起唐九寧的時候聽見她罵了一句臟話,他驚訝之下倏地抬頭看她,只見唐九寧半坐著身子,冷汗滾滾,惡狠狠地問道:“他人呢?” “跑、跑了……”衛恒突然有些磕巴。 唐九寧磨了兩下牙:“他跑不了的。” 衛恒又不懂這話的意思了,明明洪承昊已經跑得沒影了。 “扶我起來。”唐九寧伸手抓住衛恒的肩,借力站了起來,她剛剛和洪承昊對峙的時候,硬抗著沒給他看出端倪,如今卸了力氣,倒覺得背部像被人扒了皮一般,火辣辣的。 那幾名死士與徐長生纏斗到一半,也跟著洪承昊跑了。徐長生手上得空便匆匆趕了過來,幫著衛恒扶起唐九寧,問道:“小師妹你的傷勢有些嚴重,要不出山前去治療?” 唐九寧搖了搖頭。 “徐師兄你也受傷了。” 徐長生看了一眼自己帶血的小臂:“小傷,不礙事。”他看向唐九寧,皺起眉,“倒是你的傷得抓緊處理一下。” 唐九寧抬手打斷徐長生,她抬起頭望天:“那群毛匪呢?” “飛走了。”徐長生回答,他的表情到現在都有些難以置信,“真是不可思議,毛匪竟然還會成群結隊地出現,只可惜剛剛我們皆□□乏術,不然也可上去一搏。” 他說完,只見唐九寧皺眉深思,她面色有些發白,嘴唇失去血色,干燥得起了皮。他心下一嘆,又忍不住勸道:“師妹,你別固執了,聽我一句勸,還是快些去治療罷。” 唐九寧聽著徐師兄的話,左耳進,右耳出,她以前怎么沒發覺,徐長生竟然如此婆婆mama。 “……我有金瘡藥。”一道細細軟軟的聲音傳來。 唐九寧轉頭一看——是何卉敏,她身后還跟著兄長何凌松。 何卉敏似乎也是從上面跌落下來的,她的發髻有些散亂,珠釵碎了一半。妝容雖亂,卻給她平添了楚楚可憐的美感。她的眼神依舊嬌嬌滴滴的,挽過散落的鬢發走來的那一刻,唐九寧明顯感覺到身邊站著的徐長生呼吸一滯。 何卉敏從袖口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她的五指纖細而柔軟,握著那青色小瓶更襯得膚色白如脂玉。 “寧jiejie傷在背上,恐怕上藥不便,還是我來——” 一只手截住了何卉敏遞藥的手,那也是一只女子的手,那手雖也白皙,一看就知嬌生慣養,卻異常兇狠,那五指倏地一下像鉗子一樣抓住了何卉敏的手腕。 唐九寧眼神一轉,是江以蓮。 江以蓮也好不到哪去,衣服劃破了幾道口子,臉上還抹了幾杠黑,看來也是在天上經歷了一番惡斗。 她柳眉一挑,問道:“什么東西?隨便拿瓶東西出來,你說是金瘡藥就是金瘡藥?” “江jiejie怕是有所誤會。”何卉敏面帶微笑,輕輕巧巧地掙脫了江以蓮的利爪,“我和這位寧jiejie在金紫門相識,頗為投緣,我怎么會有害她的心思呢?” 江以蓮冷哼了一聲:“我看你這狐貍精心里彎彎道道多得去了!” 何凌松上前一步,臉色有些黑,但他還是壓住了怒氣:“江姑娘,我meimei是出于好心,怎么到了你嘴里反倒成了——”他一頓,看了眼這傲氣的大小姐,終是有些火氣xiele出來,“還請江姑娘積一點口德罷。” “你!”脾氣火爆如江以蓮,一揚起手就想扇過去。 “哎哎哎哎——”唐九寧在江以蓮身后喚了幾聲。 江以蓮立刻像人掐住脖子一樣,僵在原地,她憤憤不平地收回了手,轉過身來罵唐九寧:“愚蠢!你就認識了她多久?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樣的人,也根本不知道她安得是什么心!” 唐九寧聽江以蓮在這里嘰嘰歪歪了半天,只覺得后背越來越疼,她一掀眼皮,淡淡問道:“你就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江以蓮像是在衙門口擊鼓鳴冤了半天,終于見到青天老爺的申冤者一樣,將一樁樁罪狀盡數倒了出來,“我都瞧見了,她剛到金紫門就對著各大門派的世家公子獻殷勤,有太清山的謝南靖,長樂山莊的顧子翌,金紫門的王之弘,還有我表哥!” 江以蓮轉過身去指著何卉敏質問道,“你說說,你哪一個不想勾引?” 何卉敏聽完這段控訴,微微睜大眼睛,眼尾泛出點淚花,她看了江以蓮一眼,低下了眉眼,輕聲道:“小妹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讓江jiejie記恨,江jiejie就算看我不順眼,也萬萬不能說這些傷女孩子清譽的話出來……” 與氣勢洶洶,宛如潑婦罵街的江以蓮相比,何卉敏的淚盛滿了眼底,像一朵飽食了水的花,看了只叫人想萬分憐惜。 何凌松將偷偷抹眼淚的何卉敏護到身后,怒道:“即便你是玄天閣的人,再污蔑我meimei一句,休怪我不客氣。” “我哪有污蔑?不信你問徐師兄。”江以蓮轉身拉過徐長生。 這關徐長生什么事? 眾人皆是一臉疑惑,當然疑惑最大的還是徐長生本人,今日是他第一次看見何卉敏,連話都沒說上一句。以蓮師妹拉他出來是要作甚? “我就問一句,徐師兄——”江以蓮抄著手,睨眼看他,“她剛剛走過來的時候是不是給你拋媚眼了?” “刷刷刷——”幾道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 徐長生在眾人的注視下,說不出話,臉卻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江以蓮見狀目瞪口呆,抬起手指顫顫地點著他:“你、你你你居然還動心了?” 徐長生一把捂住了江以蓮的嘴:“哎你別胡說——” 何凌松表情頗為得意地插進來一句:“這位公子臉紅的表現根本不能說明什么,實在要說的話,也只能證明我meimei長得好看。” 江以蓮:“你放屁!” 她抬腳便要蹬過去,徐長生險些拉不住她,場面登時一片混亂。 圍觀了半天的衛恒小少年瞧瞧這個人,又看看那個人,最終把目光轉向了唐九寧。 只見唐九寧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 “都給我停下——” “還給不給我上藥啦——” 作者有話要說:入v的三章評論區發紅包 ̄ ̄ ̄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早睡早起精神好、蘇染青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