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了抽鼻子，在蝙蝠翼密閉的空間里嗅到了一絲血腥味。

    “你受傷了。”余禹肯定地說道。 “你最后為什么要去救小丑？他是從自己炸出的斷口掉下去的，也是自作自受。”

    大蝙蝠沒有說話。

    余禹想到了男人之前的眼神，抿了抿嘴，詢問道：“你在生氣嗎？”

    “什么？”蝙蝠俠的聲音中帶了些微到難以察覺的驚訝。

    “你在生氣我沒有救那兩個人質嗎？”余禹想到蝙蝠舍身救人的行為，又聯想到自己和他截然不同的行為，問道。

    “不，沒有。”大蝙蝠冷靜地回答道。

    “那你之前……”余禹歪著頭，右手抵著嘴巴，思索著怎么表達自己的對于布魯斯眼神的莫名在意，“而且還拒絕我的幫忙。”

    “我猜想老爺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郁悶吧。”管家先生的聲音突然從蝙蝠翼通訊設備中傳來，替布魯斯回答了余禹的問題。

    余禹眼睛眼睛一亮，往前趴著向管家先生賣乖打招呼：“管家先生，我超想念您的小甜餅。”

    布魯斯瞥了眼余禹，看著他僅憑直覺就找到站在蝙蝠家食物鏈頂端的人，并為余禹向老爺子賣乖討好的行為不著痕跡地撇了撇嘴。

    余禹聽到布魯斯發出仿佛貓咪打呼般的低哼聲，不明所以地看了眼看上去面色如常的男人。

    “我的榮幸。”余禹幾乎可以想到管家先生的不動如山的淡定表情。他勾了勾嘴，頂著大蝙蝠不贊同的眼神，趴在男人的靠椅上，詢問道：“布魯斯在郁悶什么？”

    男人并不習慣被人當面剖析性情和想法，伸手就想要把通訊裝備關掉。只是一直預防著這點的余禹，及時地壓住了大蝙蝠的胳膊。

    他站在后方并不是很好施力，但也給了管家先生一些時間來向余禹解釋自家老爺別扭的想法：“畢竟，理解和親眼看到并接受還是兩碼事，而拒絕幫助則是因為蝙蝠俠向來獨來獨往……”

    管家先生在“獨來獨往”上加了重音，沒提羅賓們，但聲音里卻帶了點調侃，而布魯斯則迅速地關掉了通訊設備。

    余禹望了望布魯斯平視前方毫無波瀾的藍色眼眸，撓了撓額頭，陷入沉思。

    比起布魯斯對他漠視他人生命的理念的理解，他對布魯斯作為英雄的理念卻不甚理解。

    蝙蝠翼不大的空間里散開的沉默很快又被余禹打斷：“你為什么不殺小丑？”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的問題似乎有點太過局限，便再次開口問道：“你殺人嗎？”

    “蝙蝠俠從不殺人。”布魯斯用低沉冷靜的聲音回答。

    “任何人都不殺嗎？”

    布魯斯沒有回應，但余禹僅從他的沉默中便得知他的回復。

    “為什么？”余禹問道。

    然而大蝙蝠卻以同樣的問題反問了余禹：“你又為什么不殺人？”

    很顯然，蝙蝠俠在他到來之前就已經通過某種手段監聽了當時的對話和事情的發展。

    余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沒什么隱瞞地解釋道：“你知道游戲場那個鬼地方，本身就沒什么規則束縛，大家都不過是一群賭命的瘋子。如果殺人殺得多了，我可能連自己是人還是鬼都會忘記。”

    “簡而言之，就是想著不讓自己徹底瘋掉吧。”

    他的解釋引來了布魯斯深深的一望。蝙蝠俠的大腦中冷靜地從余禹的一部分話中整理自己可推測的關于余禹的信息。

    “你呢？”余禹看著布魯斯沉思片刻，卻依然沒有得到他的答案，便再次詢問道，“你可是超級英雄，拯救世界拯救地球的大英雄。”

    然而布魯斯卻仍然沒有出聲。

    余禹疑惑地伸頭看向布魯斯，卻由于男人平靜的回眸，腦海里突然閃過一絲模糊的記憶碎片以及碎片里的一聲熟悉的聲音：“因為他也一直認為自己是個瘋子，就像小丑曾經無數次說過的那樣。”

    那聲音太過熟悉，帶著些許的洋洋得意和他現在已經不太會有的開朗，就像是在和他人炫耀自己對某個角色的解讀一般——是他從小聽到大的、自己的聲音。

    余禹迅速回過神，壓下困惑和躁動，抬頭卻在布魯斯眼中看到了，那和記憶碎片里給出的、相同的答案。

    大蝙蝠堅守著這條底線的原因之一和余禹幾乎一樣，都是為了不讓自己墮落到連自我都無法辨別的地步。

    “蝙蝠俠不是英雄。”布魯斯回過頭望向蝙蝠翼擋風玻璃外，手上仍然一絲不茍地cao縱著蝙蝠翼。他討論著自己卻像在討論別人一樣，“他本身就是一個不被政府認同、不被法律認同的罪犯。所以他更不能殺人。”

    然而布魯斯的解釋卻讓余禹更加迷茫了。他對布魯斯既蔑視規則卻又維護規則的行為感到了不解、以及難以抑制的好奇。

    “可這說不通。”余禹說道，“這前后甚至沒有因果關系。”

    大蝙蝠沉默地搖了搖頭，卻不論余禹之后怎樣詢問，都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當然，這樣的決定也讓他在之后的夜巡時間里，一次又一次地看到本該上床睡覺的某人，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似乖巧實則興奮地蹲在他常站的滴水獸上，認真搞事的模樣就差再拿上一根筆和本子做課堂小筆記了。

    “……”布魯斯被余禹徹底磨得沒了脾氣。

    就在這一個多星期以內，不論他是以蝙蝠俠的身份向余禹低吼，還是以布魯西的身份在面對余禹時以故意沉默來表達自己的不滿，余禹每天都堅持不懈地以一種“你兇歸你兇，我繼續追蹤”的嬉皮笑臉姿態，出現在各種布魯斯意想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