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院中的訪全部離去之后，羅煦城才慢慢的坐到椅子上，左手拿起小茶壺，他剛準備喝茶可突然整個人仿佛被定住一樣，茶壺里的水緩緩的躺在羅煦城的鎧甲上。

    羅煦城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天大錯誤，剛才應該讓鄧公進屋才對，這樣所有的壓力和責任都轉到鄧公身上了，這樣做雖然顯的不仁義，但也是無奈之舉。鄧公既然沒有進屋，那羅煦城會面對的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對手根本不信秋民在房間里，他們會肆無忌憚的造秋民的謠，就像他們說風爺死了一樣，二是對手相信秋民在房間里，明天在云溪城里弄點兒小動亂，逼著秋民現身。

    這兩種情況都是羅煦城所解決不了的，他既不知道秋民到底去哪兒了，也不知道秋民什么時候回來。現在這種情況下羅煦城還能做些什么呢？之前不管出了什么事情，至少北城的風爺在，可現在李爺不見了，風爺也不見了，羅煦城總不能去跟風府的仆人商量對策吧？

    此時羅煦城的心在顫抖，這種顫抖他之前從未有過，他不知道明天會面臨怎樣糟糕的局面。羅煦城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盼著秋民趕緊回來。

    第二天，天還沒亮就有幾個穿著便裝的王旅士兵跑過來，紛紛跟羅煦城交頭接耳，羅煦城聽完他們的話后直接一愣。街面上沒有任何與秋民相關的消息，既沒人說他死了，也沒人拆穿羅煦城‘獨守空房’的騙局，羅煦城感覺有一絲詭異。羅煦城立即下令，王旅近衛所有士兵取消休假，重點駐防人流密集的街道，羅煦城這是怕有人趁機作亂。

    可奇怪的是這一天街面上什么事情也沒發生，只是晚上蘭心大劇院突然加演了一段新戲，從新戲的戲文可以得出以下信息：戲名叫《木子記》，第一出戲叫變天，講的是木子和幾個人合謀進城變天的事兒，幾個人說城中無天，我們何不進城變天？城中金銀千千萬，妙齡姑娘多如林。之后又是一通白話，幾個人同意變天，就在這時白馬將軍帶兵殺來，一群人被殺了三人，其他人逃命而去。

    我本人是不喜歡聽戲的，因為根本聽不進去，但是我大致能夠分辨一二，這出《木子記》應該是屬于川劇的范疇。很多官可能認為川劇只有變臉，其實不然，川劇是由高腔、昆腔、胡琴腔、弱腔四大聲腔加一種燈戲組成，明末清初的時候又傳入了很多外省的特色。

    古城的川劇就更完整了，不僅有變臉、各種川劇本頭，還有川北皮影等等，相比而言云溪城的川劇就讓我有些看不懂了，它除了這些原有的特色之外還演變出了很多有意思的形式。具體我也說不好，總之云溪城的戲劇不僅有這些我們知道的這些形式以外，還新增了些‘賣嘴的’，‘賣丑的’，‘賣臉的’等等。

    我們就以《木子記》為例，一般的新戲預告都是在正戲結束之后，由名角兒卸完妝上臺說幾句，大多數新戲的名字、由誰來演，這戲的大致內容，最后說一通請大家捧場之類的話。可《木子記》是在正戲之前預告的，而且不是名角兒上場，只是一個賣臉的藝人，他叫孔無名。

    孔無名對于喜歡看戲的人來說并不陌生，就是一個長得白白凈凈的書生，一臉外在的悶sao像，他上臺就是逗觀眾笑，然后討幾個賞錢了事兒。而《木子記》他是上臺認認真真的說了一段兒，這段兒新戲里面沒有任何笑料，所以觀眾聽完都蒙了，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最后也沒有人打賞。

    羅煦城聽完這事兒后也是一臉驚愕，羅煦城也不知道這是一什么東西。其實藝術和女人都是相通的，人人都能聊藝術，未必人人都知道藝術是怎么回事兒，同樣人人都喜歡聊漂亮女人，未必人人都睡過漂亮女人。這兩樣東西既沒有門檻，又深不見底，中國2016年的電影產量是944部，等于你一年之中每天不重樣的看兩部半才能看完，每年你又會完整的看幾部電影呢？同理，現在中國的影視專業空前繁榮，每年的畢業生沒有上萬也有幾千，你又認識幾個呢？

    羅煦城驚愕的是他從沒聽說過有這樣的一出戲，而且這次的新戲預告很蹊蹺，它是正戲上演之前就進行預告，也沒有什么名角兒說來鋪墊什么，這個預告只是在說新戲的內容，并沒有說由哪些名角兒來演，更沒有說這戲什么時候上演，這一切不同尋常的地方加起來就很蹊蹺了。

    羅煦城當然知道《木子記》是在諷刺秋民，他只是沒想明白一點，秋民在云溪城的地位已經穩固了，即便黃家和王府聯手想打倒秋民，恐怕也沒有勝算，秋民頂多讓風府出面屠了這兩家就是了。事實就是這樣，《木子記》恐怕連以卵擊石這句話都配不上，那這樣大張旗鼓的預告新戲還有意義嗎？

    之后的事情完全出乎預料，第三天一大早《木子記》就‘引爆’了云溪城，大街小巷的人們都在討論它，羅煦城一下子就頭大了，這鋪天蓋地的一張張嘴怎么堵得住呢？

    羅煦城叫來了王旅近衛幾個行長，心里原本想好了軍令，可突然覺得不太合適，面前幾個行長嚷嚷的不行，羅煦城讓他們都滾了。羅煦城想好的軍令無非是殺人立威，可又殺誰呢？他羅煦城敢殺人嗎？即便他敢殺人，那他是以王旅廷尉的身份殺人還是以羅家長子的身份殺人呢？

    羅煦城此時才想明白一個問題，那就是優秀是可以通過學習、模仿做到的，可領袖是與生俱來的天賦，沒有人能通過模仿他而成為新的領袖，即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羅煦城也做不到。羅煦城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堵高墻，光滑無比的墻面讓他無法攀附，他仿佛看到高墻之上坐著秋民和風章，從此他的內心世界崩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