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頭問了句：“阿衍哥哥，你累嗎？”

    只聽他聲色不改，毫無波瀾地答了句“不累”。

    終于忍不住，錦虞軟聲哀怨：“我有點兒累，走不動了。”

    聞，池衍有意放慢了腳步。

    斟酌一瞬后還是頓足，回過眸：“在這兒等？”

    他們現在不過是到半山腰尋那兩人，之后上山總歸是要走回頭路的。

    若是等，就得獨自留在此處了。

    四下黑魆魆的，錦虞自然不想，搖了搖頭，卻又停滯不前。

    池衍拿她是沒什么辦法，不走也不催，只默默陪她站著。

    抬眸望了眼，想看看路尚離多遠。

    卻不想這一望，夜色恍惚間，透過花木疏影，隱約瞧見上坡拐了一彎的遠處，樹旁有著相擁的影子。

    那兩道身影重疊著，又輾轉而動。

    仔細能聽到似有若無的微促呼吸，顯然是情到深處。

    池衍眸心一動，極快反應過來。

    回身，擋住小姑娘的視線，淡淡一句：“我們先上山。”

    錦虞愣了一下，懵懵眨著眼睛：“皇兄和幼潯jiejie呢？”

    池衍面不改色：“自己會來的。”

    雖說喜歡和他單獨待著，但不管不顧就走了，似乎不大好。

    錦虞沉思半晌，難得懂事一回，“要不然，我們還是先找他們吧，皇兄尋不著我，會著急的。”

    那兩人正沉溺在七情六欲里。

    小孩兒瞧不得，池衍自然無可能再帶她上去，

    “不是走不動了？前路還很遠。”

    聽聞這一句，錦虞一瞬陷入遲疑，她真真是半步都不想走了。

    見她兀自糾結著，池衍不動聲色：“帶你到山上看流螢，會有侍衛留這兒。”

    驚喜突如其來，錦虞杏眸一瞬漾起星光，“真的？”

    在得到他的肯定后，錦虞歡雀不已。

    隨即便將其他事兒都拋之腦后，飛快點了幾下頭。

    仿佛剎那忘了累，也不顧夜路昏暗，轉過身便下階去，欲要折返上山。

    池衍劍眉不經意皺起，提燈跟上，免她腳下無光。

    然而這小姑娘興致昂揚得很。

    連走帶跑，身姿玲瓏輕盈，轉眼便蹦出老遠。

    山路只有極為暗淡的微光，下坡的路也不怕自己摔著。

    池衍沒法，只得追上去，握住她的胳膊，將人拽回來。

    錦虞微惑回頭，便見他容色微肅：“別亂跑。”

    說罷，池衍拉她到身后，自己往前走了兩步。

    頗有管教小孩兒的意思，“跟我后面。”

    年少調皮，若是換作旁人，錦虞定是一意孤行。

    但此刻他說跟他后面，錦虞輕抿著笑，便乖乖跟在他后面。

    少女心性就是如此，鐘情一人最是容易。

    大抵那時雨中初遇的第一眼，便讓她不由自主地付了情衷。

    彼時她并不懂何為喜歡何為愛。

    只是這個叫池衍的男人，無處不在吸引著她，面對他，會生出想要靠近的心思，卻又是那樣純粹。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

    他們，從相識起，愛恨生死便已注定。

    不過，那都是一年之后的事了。

    山路偶有陡坡，他都揀著平坦的走。

    而錦虞每一步都踩著他踏過的腳印。

    即便一前一后不一語，錦虞也突然想要和他一直這么安靜地走下去。

    飄遠的心緒斂回來。

    錦虞溫靜片刻，想要拉他的手，但一想到臉蛋便泛起桃色。

    偷偷在心里琢磨了下，她捏住了他袖袍一寸。

    語調乖軟極了：“阿衍哥哥，好黑呀，你可以牽著我嗎？”

    池衍頓步，回眸掠了她一眼。

    方還蹦跶得起勁，這會兒又怕黑了，小姑娘的心思當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但山路確實難行，她再胡來指不定跌一跤。

    池衍沉默少頃，還是將手腕往后伸過去，給她扶。

    垂眸一瞧，錦虞沒去扶他手腕。

    而是直接將小手鉆進他虛攏的指間，握住。

    掌心觸感溫軟，池衍眸中一瞬閃過波瀾。

    春夜微涼，小姑娘的手有點冷，短暫靜思須臾，他并未掙開，而是牽住她往前走。

    呼吸頓了一頓，他又一次告訴自己，只當是個需要照顧的小孩兒。

    如愿以償和他牽著，錦虞悄悄上揚了唇。

    她一只手抱著雪昭，一只手被他握住，那溫暖的感覺，好似從掌心一點點蔓延到心底。

    春風輕拂過透粉的臉頰，錦虞半慕半羞。

    朦朧月夜下，她語調甜如蜜餞：“阿衍哥哥，我這樣，好像你的小尾巴。”

    跟在他身后，叮鈴當啷的，走哪兒跟哪兒，寸步不離。

    池衍聞略微一頓，而后又聽見她清甜的笑音。

    他默不作聲，片刻之后，卻是微不可見地翹了下嘴角。

    第99章 番外·暖森流螢    要哥哥幫我。

    棲隱寺在山巔,所幸山丘平緩并不高峻。

    從半山往上，不消兩刻鐘，便能登頂。

    山間春夜的風是濕涼的,吹拂而來，沾滿一身桃花香氣。

    和那人牽著手,從將近半山腰,一路到山寺。

    錦虞竟是絲毫不覺累,大抵滿身疲乏都被嬌羞和歡喜所盛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