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五姓猶在，漢晉何在？”

    楊義臣在涿郡盤桓日久，自然知道羅藝與清河崔還有五姓人家的糾葛利益，但是他代表乃是大隋朝廷，若是二者之間有沖突的話，自然要以朝廷的利益為重。

    至于羅藝，他來馳援清河崔氏，本就是打著要抱五姓大腿的目的，什么江山社稷都還屬于畫大餅的未來遠景規(guī)劃，可不管未來到底是芝麻還是西瓜，眼下已經(jīng)揣在懷里的小米大麥總是不能丟棄的對吧？

    聽得楊義臣話里意思，的確是準備一旦事有不妥便肯定要棄五姓于不顧之后，羅藝也明白在這個時候他根本就沒有立場來勸楊義臣為了五姓與天鳳軍死磕，畢竟楊義臣是朝廷指派的封疆大吏，守土之責高于保衛(wèi)世家高門的利益，但他還是試著用大義來打動楊義臣道“楊公明鑒，若任由叛逆罪之五姓，動搖的可是大隋根基！”

    哪知道楊義臣一邊捋須，一邊似有深意的問羅藝道“若是突厥尋機從涿郡入寇，五姓可能助子延守住河東呼？”

    如此一問，羅藝當即瞠目結(jié)舌，再也無話可說了。

    為什么無話可說呢？

    因為楊義臣等于是用一句話點出了如今敵我矛盾的七寸所在，簡單點說羅藝畢竟只是反楊廣反朝廷，并非反漢人反天下百姓，如果突厥真的入寇，他肯定是要傾盡力來抵擋，絕不會跟突厥人茍且媾和，可是五姓人家在這個問題上，未必就會如他一般堅決了，別忘了關(guān)隴李氏（也就是李淵）眼下正跟突厥搞在一起，不但打開雁門關(guān)引得突厥入寇，還跟突厥可汗借來騎兵禍亂中原。

    此外，除了關(guān)隴李氏之外，其余幾家多少也都跟什么鮮卑、突厥有血脈瓜葛（祖輩在東晉十六國時期跟胡族有聯(lián)姻），已經(jīng)早就不是純種的華夏漢族，跟他們是講不了什么民族大義的。

    所以楊義臣一句大義凜然的“五姓可能助子延守住河東”的疑問，便把他希望緊緊抱住五姓大腿的幻想泡泡給戳破了。

    接下來，羅藝倒也沒用多長的時間，便暗暗確定了到底是與五姓媾和還是選族大義，當即與了楊義臣一個堅定的神色之后，便也告退返回本陣而去。

    瞧著羅藝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楊義臣倒是暗暗點頭，眼神中顯露出了少許肯定之色，待得羅藝走遠，也才與左右道“可惜李道興有眼無珠，令我大隋失此英才！”

    李道興便是當朝右武衛(wèi)大將軍李景，道興乃是其字，其人乃天水郡休官縣（今甘肅秦安縣）人，于北周武帝時入仕，曾參與平齊之役，頗有功勞，授儀同三司。從平尉遲迥（楊義臣族叔）之亂，賜平寇縣公。隋朝建立后，參與隋滅陳之戰(zhàn)，從平高智慧之亂，授鄜州刺史。

    還參加遼東之役，為馬軍總管。大破突厥，授韓州刺史、檢校代州總管。從平漢王楊諒之亂，進位柱國，拜右武衛(wèi)大將軍。大破吐谷渾于青海，進位光祿大夫。還隨楊廣東征高麗，賜苑丘侯，進爵滑國公。

    而這羅藝之父名叫羅榮，曾任隋朝監(jiān)門將軍，羅藝出身將門世家，自然少年有成，至大業(yè)中期（610年前后）時，因?qū)伊?zhàn)功官至虎賁郎將。大業(yè)八年（612年），楊廣發(fā)兵攻打高句麗，命羅藝督軍北平郡治新昌（今河北遷安市建昌營鎮(zhèn)），其時他所轄部眾因受右武衛(wèi)大將軍李景節(jié)度，部隊倒也紀律嚴明。

    但羅藝少年得志（官二代），本人又任氣縱暴，因此多次凌侮李景，但常常為李景所折辱，于是羅藝便對李景懷有很深的怨恨。

    到了大業(yè)十二年的時候，楊廣還準備征討高麗，便命令李景在北平準備打仗用的物資，甚至專門賞賜了他一匹御馬，名字叫做獅子驄。恰巧幽州盜賊楊仲緒帶領(lǐng)上萬人來進攻北平郡，李景帶兵擊破賊軍，斬殺了楊仲緒，當時盜賊到處作亂，道路都被隔絕，李景于是招募壯丁，為預料之外的情況做準備。

    結(jié)果羅藝因為和李景有矛盾，于是就誣告李景將要謀反，誰知道楊廣派遣親自兒子（一說是越王楊侗）前往慰問李景說“即使有人說你覬覦皇宮，想占據(jù)京師，但我都毫不懷疑。”

    羅藝誣陷李景謀反不成，自然是肯定吃了掛落。

    而正值隋朝末年，軍閥割據(jù)四方，田地荒蕪，民不聊生，各地不斷爆發(fā)農(nóng)民起義。涿郡物阜民豐，加上兵器精良，糧倉充盈，多據(jù)財寶，屯兵數(shù)萬，眾多賊子竟然前來侵擾掠奪。留守的官員虎賁郎將趙十住、賀蘭宜、晉文衍等人都不能抵抗，只有羅藝獨自出戰(zhàn)，殺敵不可勝數(shù)，威望越來越大。

    因此，趙十住等人非常忌恨羅藝，羅藝私下得知他們將要作亂的消息，于是向眾人宣布說“我們這些人討伐賊子非常有功效，城中的倉庫里東西堆積得像山一樣，君命（處理東西的權(quán)利）在留守官員的手里，但他們無心救濟貧困百姓。這難道是慰問體恤之心嗎？”

    用這些話激怒城中的百姓，百姓都怨聲載道，暗自怨恨在心。

    不久，羅藝率兵回城，郡丞出城迎候羅藝。羅藝趁機拿下郡丞，擺開陣勢，趙十住等人害怕都前來聽命。于是羅藝分發(fā)府庫財物，來賜給將士，打開糧倉賑濟窮困之人，境內(nèi)軍民都十分高興。

    羅藝這才也借機自立，自稱幽州（治薊縣，今北京城西南）總管，統(tǒng)轄幽、營二州，成為東北地區(qū)一大割據(jù)勢力。

    但究其自立原因，歸根結(jié)底楊義臣認為還是禍起右武衛(wèi)大將軍李景，他一個堂堂官一代的老江湖卻容不得羅藝這種官二代，結(jié)果兩人互相傾軋搞來搞最終弄成了如今的情況。

    但也說，也就在楊義臣思索羅藝與李景舊事的時候，便也聽得聯(lián)軍陣中鼓號金聲響成一片，本就在倉惶后撤的羅藝部軍卒聽聞之后，便也干脆轉(zhuǎn)身奔逃，瞬間便也跑了個干干凈凈，而天鳳軍在發(fā)出短暫的歡呼之后，便也開始著手打掃起了戰(zhàn)場來。

    楊義臣見狀，倒也不以為意，便自抽出腰下佩劍，大聲喝令道“傳令各軍，依昨日定計布陣御敵，不得有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