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韻受令，高鳴一聲，飛上云霄。

    幽然讓它飛往西邊，臨去之前，羅玄默不禁回首，望了一下身后的大地……有那么一剎那，他似乎看見了戰場……鮮血四溢，尸骨橫飛的戰場！

    “對不起……”幽然低聲道，抱住他腰的雙手，力氣也加大了些。“這些都是我造成的……但是玄默，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在失去你的情況下，我依舊，會這么做。”

    她的聲音輕輕的，在空中，風聲呼嘯而過的情況下，根本聽不到多少。可是羅玄默像是感應到了什么，大掌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她似乎聽到了一句……“傻瓜……”

    這句話，很輕，很輕。可是，她就是聽到了。

    幸福的笑開的同時，眼中的淚水也同時滑落……

    第四十一章 有些幸福

    雪韻撲扇著翅膀，緩緩落地。

    在幽然的攙扶下，羅玄默坐上輪椅。接著環顧四周冰天雪地的世界，不由愣神。“這是衡雪山？”

    幽然笑著點頭，歡喜的看著他的眼中露出喜愛的成分。

    四周白茫茫一片，雖然現在是夏日，可是四周的積雪，卻只有融化了一點兒。空氣中，透著冰爽的氣息，他深深呼吸，感受著那股涼爽鉆進五臟六腑，頓覺舒暢。

    忽然，身上一重，原來是幽然給他披上了藍色的棉質披風。抬眼望去，幽然自己也穿上了一間紫色的披風，笑著對他說：“我帶你去看看我跟師傅住的地方！”說完，就興沖沖的推著他去了。

    沿路，一株株外面價值千金的珍貴材料隨處可見，甚至，他還瞧見，一朵雪蓮在潔白的雪地上悄然綻放。

    關于這個神秘的衡雪山，他聽說過太多太多回了。以往，他對那些以訛傳訛的事情，都抱著看玩笑的心情面對。但是今日一見，方才知道，原來那些傳聞，都是真的！

    走過一條山道，兩人眼前看見了一間竹屋。幽然加快步伐，指著竹屋道：“你看！就是這里了。”

    她推著羅玄默來到竹屋門前，推開門。卻是一股灰塵撲面而來。幽然始料不及，嗆了一下。羅玄默倒還好，在第一時刻就掩住口鼻。

    “怎么回事？”幽然揮揮手，進去一看，卻驚得目瞪口呆。

    ……原來，三年不曾有人住過的屋子，此時早已邋遢不堪。角落里蜘蛛網遍布，地上，桌上，椅子上的灰塵積的厚厚的。空氣中布滿了難聞的氣味……身后的羅玄默注意到她有些不對勁，便自己推著輪子進了來，瞧見屋里頭的情景，一愣之后，噗嗤一笑。

    “我的天……”幽然掩面。“我差點忘了，我跟師傅已經三年沒回來了。”不過話說回來，要是三年沒人住的房子還能保持一塵不染，那才真是……

    “整理一下就好了。”羅玄默努力保持自己的聲音平靜如常。

    可是幽然還是聽出了他那有些顫抖的味道……分明是笑意。白了他一眼，幽然不客氣道：“是是是，我這就整理，行了吧！”

    于是，一整天的時間，幽然都在打掃屋子中度過……羅玄默則是在一旁，看著她認真的摸樣，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

    傍晚，當屋子終于變得干凈后，幽然滿意的看了一圈，然后雙手叉腰面對羅玄默，正想夸獎一下自己——咕嚕嚕……

    兩人怔了一怔，幽然馬上抱住肚子，一臉窘色。羅玄默看著她的樣子，最終是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笑笑笑，笑個屁啊！”幽然口氣不善。“我一天沒吃東西了，干了這么多的活，餓是當然的好不好！”沒好氣的隨手一扔抹布，幽然步出竹屋。“我去弄點吃的！”

    羅玄默噙著笑意，看著她離去。環顧四周，看著變得干干凈凈的屋子，他沉下眼。

    如果……他還能像以前那樣的話，或許他會很樂意，很開心的伴在她身邊，問她愿不愿意在這里伴他終老……他會有這個念頭，是因為剛剛，看著幽然忙碌的樣子，心中突然升起的一股……幸福感。

    無聲的嘆息著，他有些疲累的閉上眼。

    不想了，想，只是讓自己更心疼罷了……

    ……

    打了野味，挖了些野菜和藥材。幽然居然也做好了三菜一湯，可是就在羅玄默準備開動時，幽然又制止了他。

    “怎么了？”他奇怪問。

    “還有一樣東西，絕對不能錯過！”她神秘的眨了眨眼，站起身，進入一個房間。少頃，抱著一壇酒走了出來。

    將酒放在桌上，她笑著對怔楞的羅玄默道：“我親手釀的酒！放在師傅的房里三年，現在味道肯定很好！”語畢，她打開酒壇，果然一陣香味飄出。

    羅玄默聞了一口，眼睛一亮。“這是什么酒？”

    “沒有名字。”幽然聳聳肩。“我用著未落地的雪和山上的藥材釀的。”

    第四十二章 無眠之夜

    幽然給自己和羅玄默斟了滿滿一杯酒。“嘗嘗看味道如何。”她的眼中，閃爍著期待。

    羅玄默抿唇，舉杯輕酌一口。這酒味美，入口辛辣卻不嗆人。等到吞進肚里，口里頓時一片清涼。“很獨特的味道。”他贊道。

    幽然得意的笑瞇了眼。“那可不！這是我從一酒鬼那搶來的釀酒秘方，再加上我稍稍把材料改了一些，味道雖然有些不及，但是至少也不差。”

    “改了一些？”

    “是呀，以前練武的時候，師傅都不讓我下山的。我們吃的，用的，都是他下山采買回來的。釀酒這件事，是因為我一時興起，想起了這個秘方。但是我找不到一些獨特的材料……所以我就想，既然這山上都是雪跟藥材，我為什么不用這些釀酒呢？”

    “于是，我就開始行動了啊，我跑遍了整個衡雪山，終于找齊了一些味道獨特，卻又不會讓酒添上苦味的藥材。然后我照著秘方上寫著的順序釀酒……結果我花了很大的功夫，終于給我釀制成功了！”

    她手舞足蹈的回憶著過去的事，可是羅玄默的眼中，卻只看得見此時的她。

    幽然從來就不是個令人驚艷的美人，她只有清秀的五官，和一雙充滿智慧和靈氣的大眼。這雙眼睛，時常會閃過璀璨的光亮，而在那一瞬間，她整個人都會散發出令人耀眼的光芒。于是，人們停留在她身上的視線，就會加長，加長，再加長。

    正如此時，興奮的訴說著往事的她，雙眼璀璨如星，嘴角上揚，一張嘴不停的張張合合，雙手上下舞動，以求逼真。聚精會神的她，卻從來都不曾注意到，自己這般認真的摸樣，是多么的引人注目。

    他，喜歡上這樣的她。一點，也不奇怪。

    而宇，他會喜歡上幽然，他也不覺得有什么奇怪。

    因為然兒，就是一個，會在不知不覺間，吸引人的女子呀。

    “所以呀，師傅自從知道了我會釀酒，而且釀的不錯之后，就天天纏著我討酒喝，弄的我煩到不行！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每次他跟我討酒的時候，我就有機會對他進行敲詐，不過這可不能怪我，誰讓他寶貝多來著！”說到這兒，她抿嘴偷笑。

    “可是誰知道，他后來被我敲的寶貝多了，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要我教他釀酒！真是個賊老頭！”她鼓著嘴，怒道。

    羅玄默微笑，飲酒，繼續看她。

    “那好啊，我就教他釀。可是我每次只教一個步驟，讓他慢慢學。雖然步驟全都教完了，我就沒有好敲的了。可是他好笨，每次跟他說的細節他都會忘記，哼，真不知道為什么武林人還說他天才！”她笑著，有些得意，捧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說到天才……嘖嘖，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進他的藏書閣時，真的被嚇一跳了！他收藏的書真的好多，武功秘籍，醫術，古書……真的好多！不過‘幻雪’這功夫太霸道，我練了它，就不能再練其他內功了。”她有些惋惜的搖搖頭。干脆抱起酒壇狂飲。

    “其他的內功，未必及得上‘幻雪’”羅玄默道，他皺眉，看著幽然的動作。“你別喝太多。”

    “無所謂啦。”幽然放下酒壇，嘿嘿笑著。“反正我只是說說，沒準備真的要學其他的武功。唔……酒快沒了，我去再拿一壇來。”話落，不顧羅玄默阻止，徑自離開飯桌，去了方才那間房。再出來時，手里又抱了兩個酒壇。

    “來，咱們今晚一醉方休！”她豪氣的開酒壇，喝酒。

    “然兒！我叫你別喝太多！”

    幽然置若罔聞，當羅玄默看不過伸手過來拿走酒壇時，她已經喝了大半酒。“讓我喝嘛！”她的語氣帶著撒嬌的意味，讓他一愣。“我已經三年沒有痛快喝過酒了。”趁著他一愣的功夫，她奪過酒壇，又仰頭喝了起來。

    “然兒！”他回神，奪過她的酒，不悅道：“你會醉的！”看看外頭的天色，他有些擔憂。“天黑了，今晚怕是要在這兒過夜了。你若是醉了，明早沒有醒酒湯，會頭疼。”

    幽然此時滿臉通紅，迷蒙的眼睛望著他，不知是不是真的醉了。“玄默……你到底要怎么樣，才會放下心中的顧慮，不離開我呢？”

    羅玄默一怔，嘆息道：“然兒，你果然醉了。”

    “醉了正好！我只想問你一句，你到底愛不愛我？”

    “……”他閃避著幽然的目光。

    “你是愛我的吧？”幽然徑自答道。“那你為什么還要將我拒之門外呢？你的心，到底什么時候，才會對我再次完全打開？不要這么每次一點一點，慢慢的好不好？我喜歡你，我愛你，所以我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我不要別人，我不要慕容宇。我不喜歡他，我跟他不可能！”她撲在他懷里，悶悶說道。

    “好好好，不可能……你醉了，睡吧。”他安撫著她道。

    “那你答應我不離開我了？”她抬首，朦朧的眸子撞上羅玄默的眼，讓他心一顫。她的雙手緊緊抓著他胸口的衣服，神色迷茫，眼神期待又摻雜著一絲絲的恐懼，仿佛是怕被人拋棄的孩子。

    羅玄默無言，不作答。

    “你為什么不說話？”

    “……我該說什么？”他想要推開幽然，卻不想被幽然一把按下頭。

    兩唇相接，幽然主動吻上他的唇。羅玄默先是一驚，但下一刻，卻化被動為主動，狠狠的加深了這個吻。天知道，之前的他是在多么努力的抑制想親吻她的沖動！

    幽然心中喜悅，可是下一秒，卻又被羅玄默推開。

    她驚愕，可還來不及發問，輪椅便換了個方向。并朝著一間空房前進。“夜深了，該睡了。”房門關上之前，傳來羅玄默強自鎮定的聲音。

    獨自一人站在客廳里，幽然臉上的表情不是受辱，也不是氣憤，更不是傷心。她在笑，而且笑得很開心！

    剛才，玄默回應她了。所以，他還是愛她的，不是嗎？所以……正如師娘和如姨所說的，她跟玄默兩人，只需要時間罷了。

    在房門關上的一剎那，羅玄默無聲的松了口氣。可隨即，心口彌漫的，便是無窮的歉意。

    她現在是不是很傷心？

    是吧……一個女子，主動獻吻，卻被他……哎！幽然不會……以為他只是在玩弄她吧？

    一種莫名的恐懼泛起，他突然有種沖動，想沖出房門跟她解釋——雙腿毫無知覺。這一點，又再次提醒了他。并且，將他的沖動化為灰燼。

    罷了……誤解便誤解吧。最好，她怪他，怪的深一點……

    今晚，注定是個無眠之夜。

    第四十三章 危險臨近

    真是晦氣！

    慕容宇此時一肚子火，一進主帳，便憤然脫去頭盔與盔甲。龐公公連忙伸手接過，同時向云止望去。

    敗了？

    云止只是嘆息著搖頭。

    “陛下息怒。”他道。

    “息怒？讓朕怎么息怒！那該死的冷乾！”他一腳踢翻書案。“為什么！我們的計謀能讓冷乾識破！生生的折損了許多將士！”

    說到這兒，云止也百思不得其解。“這事也的確是蹊蹺了些。可是陛下，我們也沒有輸呀。”

    “沒有輸？”他冷笑：“傷敵一萬，自損七千，就算勝了也是敗！”何況……按照方才的情形，根本還不曾分出任何所謂的勝負！這場仗，根本只是白白的送去士兵的性命罷了！

    “走，我們去找玄默。”他需要一個人來給他意見。

    龐公公一臉為難。“公子和幽姑娘出去了。”

    慕容宇的動作一頓，吶吶回頭。“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