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 “我家里的確缺錢,但我也不會找你要,因為迄今為止,你并不是我的什么人。” 像是撕破那層精心呵護的包裝紙,兩句話如利刃狠狠扎在蔣執身上。男生垂下眸,眼底波濤洶涌,直視著眼前的小姑娘。 這一次,姚搖沒躲,她迎著他的目光,想說你再等等我,等我變得優秀,可以挺直腰板站在你身邊。 可話到嘴邊兒,卻又燙得她難受。 最終也只能咽回去。 末了,她勾唇一笑,“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家了。” 說著,她往后退了兩步,一邊若無其事地和他揮手再見,“你也早點回去。” 跟著,小姑娘纖瘦乖巧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樓道里。 蔣執望著二樓窗戶里再度亮起的光,心底忽而泛起一股極為酸澀難捱的感覺,原來在她心里,自己并不是她什么人。 那天過后,兩人正式陷入冷戰。 沒有人吹起號角,可彼此之間卻豎起一道天然屏障。 偶爾在走廊里遇到,姚搖想要上前打招呼,遭遇的卻是蔣執的視而不見。 這種情況持續了三天。 校方忽然宣布擊劍隊要抽出十名隊員去國外比賽,這其中就包括蔣執,時長大概一個月。 得知這個消息,姚搖還沒來得及和他道別,蔣執就已經收拾好行李上了前往機場的大巴。 年少的自尊總是那么驕傲。 或者說,他本身就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所以他始終無法接受姚搖那天的話。 他以為,冷靜一下,也許對兩個人都好。 卻不知道,姚搖知道這件事后,在舞蹈室哭了一整個下午。 對話框的信息在編輯了無數遍,卻始終沒有發送。 就像埋藏在心底這么多年的話,兩個人再也沒有機會說出來。 …… 一根煙燃盡,蔣執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天色像墨一樣鋪滿夜空,零散的星星掛在上面,涼薄又落寞。 忽而又想起莫子嫣今天說的那番話。 如果那些事是真的,那么唯一可能發生的時間,就是他在國外比賽期間。 蔣執承認,那會兒不光是訓練累和壓力大,他的確是憋著一口氣不主動找她,畢竟她也沒有主動找過自己。 想著反正也要回去,那還不如硬堵一把,看看他在她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大。 結果他沒想到的是,他忍了一周就繃了,某天訓練剛結束,就跑到走廊打電話,可意外的是,電話沒打通。 對方關機。 蔣執又去看她的社交軟件,也沒有任何動靜。 無奈之下他只能找朋友問情況,卻得知姚搖什么事兒都沒有,正在教室里寫作業。如果說有一瞬間,他對兩個人的未來不再確定,那么毫無疑問,就是這一瞬。 從那天以后,蔣執再也沒有給姚搖打過電話。 再然后,就是他從國外回來,兩個人繼續冷戰了一段時間,跟著他就得知姚搖要去韓國當練習生。 他瘋了一般去舞蹈室找她。 壓抑一個多月的情感如洪流一般爆發,可得到的答案卻是毀天滅地的,這個游戲她倦了。 而后兩人一別經年。 直到前一陣重逢。 蔣執到現在都不明白她為什么倦了。 為什么她都倦了他還沒有倦。 到現在他還在思考,是不是他離開的那段日子,姚搖經歷了巨大的打擊,母親車禍,被父親搶走錢,然后再因為一些不能開口的理由,她離開他,去韓國。 如果真的是這樣。 那這份痛苦里,是不是也有他的責任。 就算他說過無數次,去哪兒都罩著她,可最重要的一次沒有出現,那么承諾就毫無意義。 男人的俊顏隱匿在路邊張揚的光影里,漆黑的瞳眸倒映著流光十色的街景。 蔣執抬手揉了揉眉心。 手邊電話就在這時響起。 視線一掠,就看到屏幕上的“路搖”二字。 電話號碼是之前存的,蔣執打過幾次,不是沒人接就是關機,倒是沒想過她能打回來。 鈴聲鍥而不舍地響到第五秒,確定對方沒有打錯,他才動作緩慢地接起。 大概是抽了煙的緣故,蔣執嗓子這會兒干澀得厲害,就肩胛骨連著手臂的這塊肌rou也緊繃繃的。 他剛要說話,就聽見那頭嘈雜的背景音,跟著是一把軟綿綿的嗓子,似是喝了酒,舌頭有點兒捋不直—— “對,對就這個,再給我來一盤兒。” “肥牛也再給我加一份。” “嗯嗯,行,就這些吧。” “噢對了,燒酒,別忘了。” 點完菜,這個聲音就安靜下來,耳邊只剩下嘈雜的噪音。 蔣執:“……” 看來他還是高估了自己。 姚搖那性子,躲他都來不及,又怎么會主動給他打電話。 蔣執下意識把電話扔到一邊,卻沒想到下一秒,那把軟綿綿的嗓子再次響起—— “蔣執?” “……” 男人頓了頓,側眸,按下揚聲器。 姚搖的聲音被放大幾倍,回蕩在車里,“對不起啊,我不小心碰到你號碼了!” 聲音又干脆無辜。 仿佛剛剛舌頭沒捋直的人不是她。 蔣執面色陰沉地靠在座位里,沒說話。 他倒要看看,她要怎么把這個電話打下去。 見他不說話,那邊尷尬地收了聲,但也沒掛斷,兩人就這樣無聲靜默著,莫名有種藕斷絲連的曖昧。 直至蔣執發現電量所剩無幾,才壓著火兒低聲說了句,“有話快說。” “……” 猜到這男人生氣,但沒想到語氣能這么差。 姚搖醞釀兩秒,才唯唯諾諾地開口,“我要和你道謝,你聽不聽?” 從沒見過道謝還要詢問別人的,蔣執都氣笑了,不過他倒要看看,她要怎么道謝。 姚搖見他不說話就當愿意聽,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我聽莫子嫣說你受她所托,在市區找了我一晚上,應該挺累的吧。” “……” “之前你給我打電話,我也沒接,你是不是也很生氣。” “……” 姚搖的聲音又沙又軟,還帶著一點兒鼻音,聽上去乖乖的,像只討人歡心的小貓,一下一下地給他順氣。 蔣執目光瞥向窗外。 夜里霓虹燈交錯閃爍,街景繁華卻落寞。 就這樣安靜幾秒,蔣執薄唇微動,輕輕發出一個“嗯”字。 似是在敷衍。 又像是在回應。 那邊卻沒有因此悻悻,聲音反倒活絡許多,“我不接電話是因為當時很多媒體給我打電話,我嫌煩,就關機了。” “到現在才給你打電話,”她語速慢了下來,“是因為我……我需要思考一下,怎么給你打這個電話。” 沒想到能這么直接,蔣執稍有意外,什么按錯電話,看來都是裝的。 不知為何,原本憋悶的胸腔像是打開了一扇天窗,新鮮空氣涌進來,連帶周遭的世界也變得鮮活。 腦中浮現出姚搖在電話那頭小心翼翼的模樣,蔣執忽然勾了勾唇,全然忘記手機電量只剩下可憐的1%。 “想說什么就說,”蔣執語氣好轉許多,“我在聽。” 道謝也好,或者別的什么。 他都愿意陪著她。 “既然這樣,”姚搖的聲線又開始變得緊繃,“那我就說了。” “嗯。” “當然,道謝是主要的,今晚麻煩你了,其次就是,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說到這,那邊靜了靜。 像是等待他應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