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哎呀，”太宰用手扇扇自己面前的空氣，假裝什么也聽不到，“才不是灌酒呢。只不過看著偷偷一個人哭得稀里嘩啦的綱吉君太可憐了幫他了一把而已。才不是灌酒呢。這樣一邊被嫌棄著、一邊被祝福著走上回家的路不是更讓人記憶猶新嗎。啊啊，我真是太善良太為人師表了嗚?！?/br>
    “為人師表…”直美扶額，“為人師表就是欺騙自己的學(xué)生，再灌醉嗎。啊……”真是辛苦你了，國木田先生，一直以來，都和太宰先生做著搭檔。想著國木田似乎依稀開始逐漸后退的發(fā)際線，直美，打了個寒戰(zhàn)。太可怕了，太宰先生，人間兇器。

    阿由的生活于是走上正軌。山田死了，班上保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大家默契地?zé)o視了阿由的存在。不需要交作業(yè)、上課不會被點名回答問題、小組組隊也不用參加、體育課被默認了請假，大概就是這樣的處境。雖然詛咒已經(jīng)被祛除，但習(xí)慣和集體的力量也會促使人們做下任何暴行。

    佛手遮不得，人心似等閑。盡日空彈指，茫茫塵世間。

    太宰依舊擔(dān)當(dāng)著陽出高中一年級C班的國文老師，除了上課、其他時間都神出鬼沒。他不為人知地觀察著阿由，也許是在講臺上用課本擋住臉龐、輕飄飄地掃來一眼，也許是在下課鈴響起的一瞬、將目光投注到對方身上。簡直就像變態(tài)一樣。要是綱吉在這就會如此吐槽。

    然后在某一天，太宰找來阿由：

    “要加入我們嗎？”

    阿由歪頭。

    “就是武裝偵探社哦，社長給你遞了名片吧。”

    那張名片。

    “不用立刻回答，回家好好思考之后再來告訴我你的選擇吧?！?/br>
    阿由走出教師辦公室，走進教室的一瞬間，班級同學(xué)的談?wù)撀暠闼矔r消失，靜靜悄悄。阿由走到最后一排、拿出書包，便離開教室，走出學(xué)校大門。

    是到了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

    阿由走在回家路上，穿過一層又一層人潮，難得在思考。說是思考，其實也不過是在發(fā)散思維，將目光投入到茫茫然的眼前。

    加入他們？加入一個特定的團體？就像鳥兒歸巢，蠅蟲聚集？就像他所在班級的那些同學(xué)各自抱團豎起防御？就像谷崎和直美屬于偵探社并深深捍衛(wèi)？就像現(xiàn)在身邊這些穿梭著的人群各有各的家庭和工作地點？

    這些擦肩而過的人和他毫不相干，對世界的運行和更新也沒什么影響。他們獨自忙忙碌碌、在集體中忙忙碌碌，因為他們的內(nèi)心在尋求某種永恒的東西，可以讓他們緊抓不放的東西，可以帶給他們希望、熱情、幸福和安穩(wěn)的東西，為此他們聚集成團，就像抵御凜冽寒風(fēng)的企鵝聚成團一樣，他們也在抵御著外界可能出現(xiàn)的一切潛在威脅，因為他們是如此不安，因為名為死亡的陰影無時無刻不在籠罩著他們。

    魔鬼才成群結(jié)隊，上帝總是孤身一人。

    和常人不同，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活著卻不懂如何活著，既是圣人也是怪物，既是怪物也是圣人，阿由過著毫無用處、毫無意義的生活，遵守著枯燥無聊的規(guī)則和道理，任由他人無視、猜忌、踐踏，只憑著感官生存，他就像不見底的湖水，倒映著外來人的面孔，被擾亂表面的平靜也打濕了侵略者的衣衫。

    他背靠墻壁而眠，這里就是整個宇宙。

    啊，到家了。

    阿由沉默地打開房門，一如既往，門口留下了三色貓帶來的小魚干，不過并不見三色貓的身影，從山田事件后就是這樣，三色貓就像有著ddl要趕一樣突然忙碌起來，只有在深夜、被貓咪濕潤的舌頭舔舐醒來的時候，他才會看到貓咪的存在。然后伸手把它抱進被窩，格外溫暖地睡上一覺。

    他應(yīng)該去追尋這份溫暖？

    第17章

    魔鬼才成群結(jié)隊，上帝總是孤身一人。

    他背靠墻壁而眠，這里就是整個宇宙。

    但在深夜、被貓咪濕潤的舌頭舔舐醒來的時候，在他伸手把它抱進被窩的時候，那份溫暖會讓他不自覺放松了身體。

    加入偵探社、有人在身邊就會像這樣的溫暖？就像在天臺和谷崎二人一起吃便當(dāng)，就像在咖啡廳和繪麻一起打工，就像在被窩里和貓咪懶洋洋地睡一覺？

    他應(yīng)該去追尋這樣的溫暖？

    好像并沒有什么問題。

    但是，忽略略微有些加速的心跳，除此以外，他覺得并沒有什么想法去加入到一個團體中。

    “轉(zhuǎn)瞬之間的邂逅與離別，要珍惜這些剎那?！?/br>
    對他來說還是過于困難了。

    阿由靜默在他的孤堡里。孤堡昏暗無光，他卻并不請求身邊之人將它點亮，孤堡空蕩沉默，他卻并不邀請朋友讓它歡盈熱鬧，孤堡屹立在冷峻高聳的孤山，而不是花香盈滿的山谷，孤堡周身縈繞著的是烏云閃電，而不是鳥兒吟唱、蜜蜂舞蹈。

    這份孤獨與寂寞，粗壯的藤曼一般深深纏繞著阿由，守衛(wèi)著阿由不會像小時候一樣被傷得失去語言——既然怎么呼喚也沒有回應(yīng)，阿由便學(xué)會了不再開口，卻同時也妨礙了其他人的靠近。

    沒什么。

    阿由撿起小魚干，走到房屋中央盤腿坐下，將自己投入到無垠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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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阿由便給了太宰回復(fù)，

    “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