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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項氏雖與秦有宿世之仇,他卻不曾親眼見過嬴子嬰,自是認不出來這死不瞑目的倒霉鬼的身份的。 呂布自是從這份沉默中察覺出幾分意思來,當即從懷里取出那塊為保險起見而取的金制令牌,雙手奉上,言簡意賅地解釋道:“此乃嬴子嬰之首級。” 項羽呼氣一頓。 他目光凝滯于金牌上片刻,語氣喜怒難辨:“嬴子嬰?” 呂布肅容頷首:“天上地下,僅此一顆。” 除非嬴子嬰比被縊死后回到三百年多年前的他還牛氣,能長出第二顆來。 然而接下來項羽的反應,卻不知為何,叫他全然吃不準。 項羽盯著令牌沉思一陣,又將那顆人頭仔細看了幾眼,面上神情似有些微妙的難以置信,又有著心神不屬的疑惑…… 沉吟許久后,項羽似是才意識到呂布仍在一旁耐心等候,于是道:“壯士遠道來投,一路風塵仆仆,想必已然疲敝,不若先沐浴稍歇。” 呂布本身就沒指望當場就能得封個什么,況且同是做過主公的,他清楚通常在這封前越是慎重,結果往往就能如人之意。 遂爽快應下,由人領著出了軍帳。 呂布人剛走,項羽面色倏然一沉,眼底更是翻涌著滔天怒火,揚聲道:“去人,速請亞父與……”叔父這二個字分明已到了喉頭,卻被他生生咽了下去,硬是截住了“來此議事。”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會兒不光是韓信,陳平也還在項羽麾下。 第4章 范增作為一年逾古稀之人,平日既要為大多時候不肯聽的項羽出謀劃策,又要防備著好似心懷鬼胎的項伯,與之勾心斗角之余,還想在不至于太過觸怒項羽的情況下迂回達成目的……一天過下來,已覺心力交瘁。 這天上午,他眼睜睜地看著項伯靠著一通簡直是狗屁不通的鬼話硬是將項羽安撫住了,還取消了攻關滅漢的決議,險些沒氣得當場吐出一口血來。 然而木已成舟,他的話注定不比身為項氏族長、又為項羽血親的項伯要來得有份量,是無法勸動被蒙騙的項羽再改主意的了。 何況出爾反爾,于一軍主帥而言,本也是件影響極壞的事。 思來想去,唯有另作謀劃,通過對項羽忠心耿耿、相較起來更能派上用場的項莊等人,設法在之后那場鬧劇般的鴻門宴上將劉邦鏟除。 范增心知,此事要成、需得瞞住項伯;而要瞞住項伯,就必須得先瞞住項羽。除非萬不得已,一個字都不得透露。 當然,瞞主自行其事,實為臣子大忌,可這大好時機面前,他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于是范增在攢了一肚子氣回帳后,連午膳也無心思用,便火急火燎地去尋項莊等人,一番苦心勸說,終于達成秘議。 孰料剛回帳中,就得了項羽召見。 這時機卡得如此之巧,不免叫范增心驚,懷疑項羽是否暗中派了人、一直窺探他動態。 不過范增很快反應過來:他自認一片赤誠忠心,哪怕私下里做了些違背項羽口令的小手腳,也是為楚軍大局著想。 真是受了盯梢,也不當驚懼,倒是他始終難以相信,天性驕傲、最不屑上下其手的項羽會驟改脾性。 范增如此想著,坦坦蕩蕩地來到了主帳之中。 甫一入內,他便敏銳地察覺出項羽的面色不知因何緣故,竟比昨日受劉邦挑釁、盛怒要發兵時,還來得陰沉幾分。 “將軍。” 范增正要行禮,項羽已抬了手,制止了他,竭力拿出了溫和的語氣,彬彬有禮道:“亞父請坐。” ——果真只是巧合。 范增迅速做出了判斷。 若項羽不滿他的小動作的話,定會選擇當場發難,而非這般客氣。 還能維持風度,足見致其發怒的源頭不在自己身上,而在其他。 他暗暗猜測著召見自己的緣由,面上則絲毫不顯,不疾不徐地依言落座。 也就在這時,他的眼角余光才在不經意間掃到了小案上的黑紅色物件,仔細一看,登時讓他悚然而驚,當場站了起來,駭道:“這是——” 怎會有一顆整個被干涸透了的烏血所糊住、面貌猙獰的人頭在此! 項羽安安靜靜的,似在沉思,待范增很快回神、重又坐下后,才將這人頭與那小金牌的來歷給簡單相告。 范增也怔住了。 他還在消化這信息時,項羽面無表情地將手邊剛派人翻出來的、今日收到的那件血衣給拋了出來,淡淡吐字道:“亞父認為如何?” 他此時心情極其惡劣,雖努力克制著,簡單的幾個動作間,仍透出了幾分火氣。 范增早習慣了多怒寡笑的項羽,也知對方此時的怒火絕非沖著自己而來,于是他這會兒的全幅心神,則都落在那顆剛還顯得面目可怖的人頭、以及邊上的小金牌上了。 ——這血衣的具體來歷,還需從秦宮事發那日說起。 劉邦自入關后,雖對那些個貌美如花的前秦宮婢與數之不盡的庫中珍藏十分眼饞,卻也還是在聽了謀士們對大局的分析后,為著長遠的野心而竭力忍住了,除將寶物搬空外,基本做出了秋毫無犯、不擾百姓的高尚姿態。 為了發泄多余的精力,他除了在篩查前秦骨鯁之臣時分外賣力,便是整日召開軍事會議,焦頭爛額地想著如何應付怒氣勃勃的項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