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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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然雖有一堆丫頭婆子服侍,卻不得與丈夫同床共枕,心里也是苦的,鐘氏去公主府看望時,常拉著鐘氏眷戀撒嬌。鐘氏自是心疼女兒不已。 孟老爹嘆了口氣,“嫁入高門便是這樣,長公主做事妥當,咱們能說什么?”懷了孕夫婦分居本是常事,妻子有孕丈夫由通房服侍也是常事,娘家根本無話可說。 “可憐我的欣兒,日子過得還不如五丫頭滋潤。”鐘氏傷心哭道。欣然要受種種管束,悠然反倒自由自在的,嫡女沒有婢生女日子舒坦,這是何道理。 孟老爹微微皺眉,卻還是耐心寬解妻子,“你多去看看欣兒便好。福寧長公主性情寬厚,待欣兒又和氣親熱,欣兒日子不差,太太莫多想了。” 鐘氏怒道“我倒要勸老爺莫多想了!五姑爺不過是帶個舞女回府,是什么大事了?五丫頭是出嫁女,咱們不好多管,老爺切莫過問此事。” “毛頭小伙子,慮事不周,處事不當,是常有的事;我做岳父的不教導他,誰教導他?”孟老爹板起臉,極為不悅。 “老爺怎不去教導六姑爺?”鐘氏大怒。任磊這小子,媳婦懷著孩子,他和俏丫頭溫存,你做岳父的怎不去管? “六姑爺自有父母教導。”孟老爹很是無奈。任磊有爹有娘,有外祖母,有舅舅,哪輪得上自己這做岳父的開口說話。 “五姑爺也有爹有娘!”鐘氏氣得發抖,“駙馬爺難道不是他親爹?” 孟老爹閉上雙眼,努力按下心中怒氣,半晌,才睜開眼睛,緩緩開口說道“不錯,他有親爹。卻是九歲便上了戰場,十六歲被吩咐自立門戶,這些年來,風里來雨里去,有誰憐惜?前程也好,家計也好,全靠自己打算。”他的親爹,何曾教導過他。 張銘曾跟張并委婉提及想會會親家,孟老爹不置一詞。在孟老爹的內心,很是鄙視張銘。一個男人,親生的兒子照看不住,竟是由著張并自生自滅。這樣人等,有何面目做父親。 “一個男人,既生了孩兒,便要好生養他長大。”這是孟老爹的信條。不管嫡子,庶子,嫡女,庶女,甚至是外室所生子女,你一個大男人不能生下孩兒卻不好生教養。 孟老爹溫和勸解妻子許久,鐘氏泣不成聲“我,我終日盼著老爺回家,老爺倒有小半個月住在東四胡同;便是回了家,也只是逗孫子,還睡書房,我,我是個擺設不成。” “我老了,”孟老爹溫和道“太太也不年輕了。咱們和和氣氣的,含飴弄孫,不是很好?” “不好,不好,”鐘氏眼淚斷線一般掉落,“我要老爺日日陪著我,夜夜陪著我。” “太太,”孟老爹嘆氣道“我要忙公務呢。禮部事務繁多,很耗心力,我精力已是一日不如一日,太太體恤我吧。” 撫慰半晌,孟老爹終是掰開妻子緊緊抓住自己衣襟的手,命劉mama“扶太太進去歇息”,自己轉身出屋,命人備馬車,還是去了平北侯府。 舞女!寶貝女兒才懷了孩子,這臭小子敢往家帶舞女!我悠兒不知怎樣傷心呢。孟老爹殺氣騰騰的,要尋不爭氣沒出息的女婿算賬。 待到了平北侯府,被管事殷勤迎了進去。到了廳堂,燈光下只見悠然坐在一張玫瑰椅上,神情有些呆傻;張并立在她身邊,面沉似水;孟老爹心如刀絞,趨上前去柔聲安慰“乖女兒,莫多想,有爹呢。” 悠然神色有些奇怪,好像在夢游一般,看到父親也不打招呼,只伸出冰涼的小手,拉住老爹,“爹爹,她的樣子,真是很嚇人,您過來看看。” 一手拉著父親,一手拉著丈夫,悠然又回到方才令她呆傻掉的房間中。 房間分里外兩間。中間掛著一副密制的珠簾,坐在里面能清楚看到外間,外間卻看不到里間。 老爹被女兒的神色嚇住,跟著她的眼光向外間看去,一時間,也呆傻了。 外間上首桌子邊坐著杭嬤嬤,下首站著一個黃衣女子。這黃衣女子不施脂粉,素面朝天,生得,竟幾乎跟悠然一模一樣。 悠然和張并不是第一回見這黃衣女子,倒還鎮靜;孟老爹已是倒吸一口涼氣,驚得幾乎叫了出來。 杭嬤嬤聲音很是溫柔動聽,“姑娘還是說了實話吧,你究竟是什么人。”世人長相相似是有的,但像這風塵女子,和夫人竟是一模一樣,這便不同尋常了。 黃衣女子嫣然一笑,嬌媚道“方才奴已說過十遍了,奴是幼時便被賣了,父母家人,委實記不起來。”她這一笑,給人的感覺是媚,很媚,媚得入骨,風塵味道真是很濃很濃。 孟老爹毛骨悚然。怪不得張并要開口把這舞女要回來。這般相像的女子淪落風塵,真是大大的不妙。 “姑娘可是姓黃?”杭嬤嬤問得十分客氣。 “我只是愛穿黃衣罷了,”黃衣女子巧笑,“至于姓什么,我哪里知道。只知道自己藝名便叫做夜鶯。” 這名喚夜鶯的黃衣女子,跟悠然差不多高低,眉眼五官極像,只是氣質截然不同,悠然是明凈散朗,黃衣女子則是嬌媚入骨,更隱隱有之色。 杭嬤嬤久居宮中,見過的各色宮中妃嬪美人多了,卻沒見過風塵女子,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正無奈時,卻聽黃衣女子媚聲道“嬤嬤,今夜是命奴服侍侯爺么?”說話時眼波流轉,極是勾人心魄。 到了這侯府,便被扔進浴桶中好一通洗刷,“把脂粉全部洗掉!”威嚴的男子聲音命令著,難不成,這侯爺只喜歡素顏女子? 自己素顏也不差的,黃衣女子對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不是憑這副好相貌,能過得這般順風順水么。 “奴定會好好服侍侯爺,”夜鶯吃吃笑道“爺要怎樣,便怎樣。” 杭嬤嬤哪聽過這樣的話,臉紅了起來,直想罵句“!”卻憚于形勢,并不敢開口。若這夜鶯真跟夫人有甚瓜葛,唉。 這邊杭嬤嬤問不出黃衣女子來歷,深為苦惱。那邊孟家父女、張并面面相覷,也是不得要領。 “我本是看她跟悠然有些相像,想帶回府中,找個好人家把她嫁了,也算一件功德。”張并悶悶不樂,本是一番好意,這舞女好歹跟妻子生得有些相像,不忍她淪落風塵,“誰知回府后她洗掉脂粉,把我嚇住了。” 張并先是自己呆看許久,直待黃衣女子貼上來糾纏才覺醒,忙拉了悠然來看。 半路卻想起這黃衣女子來得奇怪,千萬不能被她知道實情,不能被她看見悠然。便命杭嬤嬤布置起來,和悠然在里間觀望。 這一觀望,原來神氣活現的悠然便呆傻了。 “找個莊戶人家,把她嫁了。”三人都曾這么想過。仔細想想卻是不可行。 這夜鶯十指纖纖,明顯是吃慣穿慣的,又一副相,如何甘于做個村婦? 若說嫁個殷實人家,哪個殷實人家肯娶這樣的人做正妻,除非是做妾了。若她真和悠然有些淵源,她做了妾,總不是光彩事。 更怕,這黃衣女子不是平白無故出現的,若是背后有人想跟平北侯府過不去? 無論如何,這跟悠然長相一模一樣的風塵女子,實在太刺眼了。 “怎么遮住這個女人?”三人都頭疼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念子懆懆,視我邁邁”出自《詩經?小雅?白華》,《白華》是一首怨詩。 懆(cǎo)懆,憂慮不安。邁邁,猶“蔑蔑”,輕慢貌。一個是思念心上人,憂慮不安;一個態度反轉而輕蔑。果真是一個人太愛另一個人,便會受到輕視? 愛自己,多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