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家人里，包括黃馨不？話說，回家這些天，看著黃馨一天比一天憔悴，悠然心疼卻又無奈。曾經(jīng)獨(dú)占三年的枕邊人，如今……

    真是情何以堪。

    但是能怎樣呢？孟賚的妻子是鐘氏，妻者，齊也，與共祭祀，原配嫡妻才是唯一有資格和他站在一起的人。

    該怎么讓黃馨高興起來呢？悠然一時竟忘了吃，出神的想起心事來。

    13.欲食海上鮮

    “五姑娘來了。”小丫頭打了簾子，悠然走進(jìn)來，一身嫩綠衫裙，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綠牡丹般晶瑩如玉。

    莫陶提著個點(diǎn)心盒子規(guī)規(guī)矩矩的跟在悠然后面。

    黃馨穿著家常半舊衣服，脂粉不施，正懨懨的坐在炕上，無精打采的繡著個荷包，見到清新嬌嫩的女兒，眼中一亮，微笑著打招呼：“五姑娘來了，快坐。”

    悠然坐在黃馨身邊，把荷包拿過放一邊，“不許做活了，水杉剛做了幾樣點(diǎn)心，趁熱吃些，陪我說說話。”

    黃馨無可無不可，果真不做活了，凈了手，陪女兒吃著點(diǎn)心，喝著茶，聊著些瑣碎小事。茶是毛尖，悠然略嘗了一口就皺著眉頭放下了。黃馨帶著歉意道“可是茶不入口？”這茶確是粗了些。

    悠然冷眼看著服侍黃馨的兩個小丫頭，一個叫六丫，粗粗蠢蠢的樣子；一個叫三妞，畏畏怯怯的，全都是十歲上下，剛從莊子上挑的家生子，這樣的人使著如何能趁手？鐘氏想做什么？她以往并不在吃穿用度上刻扣人的。

    悠然笑著吩咐莫陶，“咱們帶來的點(diǎn)心不錯，盛一盤子，賞了六丫和三妞吧。”莫陶曲膝應(yīng)“是”，六丫和三妞興奮的兩眼放光，跪下磕頭謝了，興沖沖的隨著莫陶出去吃點(diǎn)心了。

    悠然鉆進(jìn)黃馨懷里撒嬌，黃馨抱著悠然乖女兒乖心肝的疼著，兩人膩歪了一會兒。悠然躺在黃馨懷里問“給誰繡的荷包呀？”黃馨抿嘴笑，“這玄色荷包，還能是誰，自然是給你爹爹。”

    悠然坐起來，霸道的說“不許給他做！我要馬面裙，青華裙，石榴裙，娘幫我做！只許給我做，憑他是誰，再不許給別人做了！”黃馨怔了怔，“乖女兒，給你爹爹也不許呀？”悠然繃緊小臉，任性的說“不許！只許給我做！”

    黃馨溺愛的連聲答應(yīng)，“好好好，只給我的心肝寶貝做。”悠然松弛下來，抱著黃馨的脖子，滿足的嘆了氣，“有娘的孩子像個寶呀。”黃馨聞言身子抖了抖，隨即緊緊抱住了悠然。

    悠然嘀嘀咕咕說著時新的衣裙什么樣，哪里長，哪里窄，哪里要繡花，繡什么花，黃馨細(xì)心聽著，記著，許諾悠然一定要做出合她心意的。

    “娘定要用心做，水家jiejie下貼子邀我去尚書府參加詩會，張?zhí)鹦募s我賞花，還要跟著太太出門做客，還有大jiejie的婚禮，還有……”悠然一一數(shù)著需要華衣麗服的場合，黃馨臉上綻出欣慰的笑容，阿悠長大了，這又是詩會又是賞花會的，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是了，什么也不想了，琢磨著怎么打扮阿悠是正經(jīng)。

    接下來的時日，黃馨忙碌起來，找料子，畫衣服樣子，興興頭頭的做起衣裙來。

    悠然松了一口氣。

    一個人總要愛點(diǎn)什么，總要做些什么，閑著最易生事，煩惱都是閑出來的。

    孟賚本想一家人出去好好樂和樂和，無奈老太太說“懶怠出門”，太太說“悅兒出閣在即，里里外外這一攤子”，大姑娘要繡嫁妝，三姑娘要陪老太太，最后去的只有孟賚父子三人和三位小姑娘。

    六人一起上了馬車，馬車是吉安侯府的，很大，跟個小房間一樣，六人坐還寬松的很。悠然坐的很舒服。

    孟正宣平日在國子監(jiān)讀書，甚少和meimei們見面，見了三個小meimei很是喜歡，一人送了一份衛(wèi)夫人的字貼，囑咐著要好生讀書，好生練字。

    悠然怕孟正宣查她功課，往后面躲了躲。沒辦法，這個大哥，比老爹還嚴(yán)格。

    “五meimei，字練的如何？可有進(jìn)步？”孟正宣可不會放過她。這個meimei讀書很聰明，過目不忘，就是不肯好好練字，嗯，聽說還不肯做女工。“還好，還好。”悠然硬著頭皮說。孟正憲在旁笑著打岔，“今兒特特的出來松散松散，大哥疼疼弟妹，先別查功課。”孟正宣橫了他一眼，這也是個不肯好好練字的。孟正憲俏皮的吐吐舌頭，做出怕怕的樣子，大家都笑起來，其樂融融。

    得意樓位于西城西北角，所在極清幽。

    進(jìn)了包間，悠然先贊聲好，寬大厚闊的桌案旁六把金絲楠木玫瑰椅，右邊放著兩把搖椅、幾本書，搖椅前方是一個碩大的青花白瓷敞口魚缸，里面十?dāng)?shù)尾錦鯉，水光瀲滟，游魚靈動，甚是喜人，屋角甚至有一條淺淺的小溪，清澈的溪水流過，令人俗念頓消。

    眾人贊嘆著欣賞一番，坐定了，侍者送上茶水熱毛巾，一位二十來歲、目光中透著精明的茶飯量酒博士進(jìn)來見了禮，微笑著持著把扇子，瀟灑的打開，恭恭敬敬的送至眾人面前，這就是菜單了。

    共送上六把，一人一把。

    悠然拿著的扇子正面畫著夏半邊的松溪泛艇圖，扇子背面是章草的菜單，欣然拿著的扇子正面畫著藍(lán)田叔的漁樂圖，扇子背面是行草的菜單。

    好風(fēng)雅。

    眾人賞玩著扇子，看著草書的菜單，皆相視點(diǎn)頭而笑，點(diǎn)了烤龍蝦，手撕魚翅、清湯鮑魚等海味，又配些別的菜式。

    悠然想吃鱸魚鲙，也就是生魚片，孟賚堅決不許，“生魚如何吃得？本來身子就弱，不許生事！”

    悠然只好做罷。

    好在，烤龍蝦香飄十里，清湯鮑魚味道鮮美，悠然吃的盡興。安然和欣然也吃的開心。孟賚慢悠悠喝著梨花白，看三個雪團(tuán)兒一樣的小女兒埋頭苦吃，笑不可抑，孟正憲湊趣兒，“meimei們喜歡就好，兒子以后再帶她們來。”孟賚點(diǎn)頭，“只不許吃生東西。”孟正憲笑著應(yīng)“是”。

    隔壁突然喧嘩起來，很吵鬧的樣子，孟正憲皺起眉頭，把茶飯量酒博士叫進(jìn)來吩咐，“安靜些。”

    茶飯量酒博士陪笑“爺包涵，隔壁是貴人，爺多包涵。”

    孟正憲不耐煩，“這京城，貴人多了，都是這么吵吵鬧鬧的不成？憑他是誰，也不能擾了爺?shù)那鍍簟！?/br>
    孟賚溫和的說“隨他去吧，咱們也快走了。”

    孟正憲低聲應(yīng)道“是”。

    茶飯量酒博士汗都下來了，“爺大人大量，隔壁是魏國公府的四爺帶了家眷在此，我實在不敢去說。”

    悠然眨眨眼睛，“魏國公府的四爺，那不是張?zhí)鹦牡牡鶈幔俊薄皬執(zhí)鹦氖钦l？”安然和欣然好奇，一起問道。

    悠然笑起來，“張?zhí)鹦陌。袕垜s，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寫自己的名字，寫的歪七扭八的，一個字寫的斗大，我就以為她叫張?zhí)鹦摹！卑踩缓托廊恍ζ饋恚刹皇锹铮瑧s字寫的太開了，不就是甜心了！

    “是哪個小丫頭在背后說我壞話？”門一下子被推開，一個著大紅衣裙的少女出現(xiàn)在門口，氣勢洶洶的叉著腰站著，氣勢萬千。

    悠然拍手叫好，“不愧是將門虎女，有氣勢，我喜歡！”

    紅衣少女“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小阿悠，你拍馬屁也不行，jiejie我今日要跟你好好算算賬！”

    孟正宣和孟正憲見孟賚笑的很是歡愉，想是不妨事，故只坐著冷眼旁觀。安然和欣然看的睜大了眼睛。

    紅衣少女面目猙獰，“小丫頭回了京城也不去拜會jiejie，找死呢。”悠然撇撇嘴，“你不是下了貼子嗎，過幾日到你府上賞花。”紅衣少女撲了過來，怪叫道“過幾日過幾日，你不曉得到了京城就來呀，不知道jiejie想你？”

    兩人鬧成一團(tuán)，孟賚見怪不怪，笑對兒子女兒解釋，“她們兩人向來如此，都是小孩子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