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佑禮貌地聽完一長串，之后說：“媽，實在抱歉，我不能跟女生結婚，我不喜歡對方，沒辦法對她負責，我跟她結婚是害了她。”

    他不想耽誤一個無辜女生的青春。

    母親又說了一長串，牧佑表示堅決不改想法，之后掛上電話。

    晚上回去的時候，他跟晏行討論起來這個問題，“今天是我媽打電話來的，她說兩個男人在一起不能生孩子，將來老了怎么辦之類的……”

    晏行聽后溫和地問：“那你是怎么想的？”

    牧佑：“……其實我也不知道，我還這么年輕，很少想到老了之后的事情。”

    晏行此時摘下眼鏡，露出一雙清澈的海藍色雙眸，客廳米白色的燈光從頭頂傾瀉到他的臉上，勾勒出冷峻又溫柔的線條，“我想過，并且為之認真的計劃過。”

    牧佑驚訝地看著晏行，“那你是怎么想的，可以說說么？”

    晏行緩緩道：“等我們年級再大一些，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嘗試著領養小孩，將他們撫養長大。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一直是我們兩個人。等我們年紀再大些，刻意慢慢考慮將來的事情，況且，對于老了之后的生活我早就有決斷。”

    牧佑沉下心，有些不愿意面對晏行將來可能會發生很多事情，這樣的話題讓他很沉重，壓抑。

    但他還是問：“什么決斷？”

    “我希望你能夠理解。”晏行深吸了一口氣，單手輕撫他的臉頰，掌心很溫暖，“當我患有人類目前科技無法治愈的疾病，并且生活不能自理或者會受到很大的折磨，給我身邊的人帶來巨大的麻煩的時候，我會選擇被動安樂死。”

    牧佑如同被雷劈了一樣，整個人像是一尊石像似的坐在沙發上，完全無法動彈。

    “當一個人被病痛折磨的毫無尊嚴的時候，親情和感情只會讓他身邊的人更加痛苦。”晏行輕聲說，“我只是希望死亡可以有尊嚴。”

    牧佑一時之間完全無法理解晏行的想法，“身體有病就找醫生治病，為什么會想到……想到那些？”

    晏行苦笑，“我知道你可能一時之間不能感受到我的想法，我在上學的時候學的是制藥，曾經去醫院實習過一段時間，在ICU那里看到了很多生存和死亡，當人被病痛折磨的形銷骨立，毫無尊嚴的時候，我認為僅僅為了維持生命的治療并沒有任何意義。人類目前的科技還有很大的局限性，無法治愈很多疾病。當患有無法治愈又會帶來很大痛苦的疾病的時候，治療的過程會讓你毫無尊嚴。”

    牧佑還是說不出話來。

    “可能我并沒有那么堅強，我不懼怕死亡，但我希望在那種時候，我可以死得有尊嚴。”

    牧佑不斷地搖頭，很難去理解這件事情。

    晏行輕聲說：“也許你還太年輕了，沒有見過死亡，很難接受這些事情，如果你暫時無法理解，我希望你可以理智的看待我的選擇。”

    牧佑抿著嘴唇又搖頭，他很難理智。

    晏行嘆息，湊過去親了親牧佑的嘴唇，“我們換個話題吧，說說之后的事情。我想過我死后的很多事情，如果你不反對，我會捐出個人名下90%的財產用來回饋社會。”

    牧佑深吸一口氣，慢慢的從晏行所說的死亡中解脫出來。

    他并不想繼續死亡這個話題。

    這個話題讓他格外地痛苦，無法面對。

    他無法想象，如果他和晏行在一起很久了，某一天對方要先他一步離開的場景。

    他還是不夠堅強，要努力更加堅定。

    聽到晏行說財產的事情，他才好了一些。

    “你的財產當然由你自己支配。”這個話題比起死亡來說輕松了很多，“你全捐了都行。”

    晏行笑著搖頭，“不行，如果我先你一步離開，我要留些東西給你照顧你的生活，我相信那個時候我10%的財產也是一筆很客觀的數字了。”

    牧佑：“……我不想聽這個。”

    “好，那就不聽。”晏行抱著他說：“我享受了各種各樣的社會福利，卻沒有生兒育女為國家的延續做貢獻，只能捐點錢來彌補了，希望你能夠理解我這么處理財產。”

    牧佑點頭，“我很理解。”

    “那我們說回來。”晏行轉移話題，也許也不想繼續跟牧佑說這么沉重的事情，“對于你父母的事情，你是怎么做決定的？”

    牧佑想了想：“等我工作之后，每個月會固定給他們打錢，逢年過節會打電話嘗試爭取原諒，你覺得這樣好么？”

    晏行笑著回答：“這是你的事情，需要你自己做決定，不過從我的角度看來你的選擇很好。”

    現實又沉重的話題似乎到此結束，但當天晚上，牧佑很久很久都睡不著。

    也許是年齡差的關系，晏行說的很多事情他都難以想象，更別說理解。

    也許他以后會慢慢懂得。

    不過無論如何，就算他心里很難受，他也會選擇尊重晏行的選擇。

    這是晏行交給他的——

    獨立、尊重、堅強。

    **

    次日一大早，晏行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的給他準備面包做早飯。

    清晨的陽光給他打上了一層明亮的光暈，溫暖又美好，仿佛昨晚的一切事情都是幻覺。

    牧佑忽然就不想去思考那么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