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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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抱著雞邁步進來,連顯將車子推著,單手不方便,就只放在門口,也跟著邁進門檻,就站在門口邊兒上。 女人看了看院內(nèi),道:“大哥在家嗎?” 寶嫃懵道:“啊……應(yīng)該在的……”回頭看一眼,叫道,“夫君?” 連顯一聽她叫連世玨,渾身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女人忙道:“嫂子嫂子,我只是問問……不用驚動大哥了。” 寶嫃見里頭沒動靜,便回頭過來:“那……不知道是什么事兒?” 女人仍舊陪笑道:“就是昨天……我當家的有些暴躁脾氣,跟嫂子有些……希望嫂子你大人有大量,別著惱。” 寶嫃明白她說的是連顯推搡她的事,看到他們把車推來了,也猜到他們是想還車,可是昨天連顯還兇霸霸地要吃人,怎么忽然之間就換了個人似的? 她一時沒做聲,女人就有些慌神兒,忐忑看了連顯一眼,又道:“嫂子……車子給你推回來了,這只雞,也算是我們賠給嫂子的,請嫂子你原諒我們這一回吧,啊?” 寶嫃見她這樣,便忙道:“車子回來了就好,雞就不用了,我怎么能要你們的雞呢。” 女人道:“嫂子,您就收下吧,雖然是能生蛋的母雞,不過也可以殺了給嫂子補身子的,只望嫂子你知道,我們是誠心誠意的,我們當家的……也知道錯了,還請嫂子多跟大哥說說,求大哥……” 寶嫃聽到這里,才陡然一驚,看向連顯吊在胸前的手:“難道……” 女人紅著臉道:“嫂子,我當家的手斷了,看了好些大夫都說沒辦法,求你跟大哥說說,能不能……有沒有法子給他弄好了?你也知道,咱們平常里要下地干活的,若真的變作個殘疾之人,那么……”她很是慌張,又有些羞怕,便掉了淚。 寶嫃最見不得人如此,當下小聲問道:“是……我夫君做的嗎?” 女人抬手臂擦擦淚,急著把雞塞給寶嫃:“嫂子,求你跟大哥說一聲……啊……求你啦。” 寶嫃道:“我……我不知道,我去說就是了,這雞不能要。” 寶嫃不要,那女人卻偏要給,兩人你推我讓間,門口有人道:“喲,這是在做什么?”卻是連世譽家的秦氏。 秦氏進門,小心地避開連顯,走到寶嫃?fù)B顯 家的跟前,眼睛亂閃:“我看到我們家的車子在門口,就進來看看了……” 被她這么一打岔,女人就沒再推讓,那雞咯咯叫著要往地上跳,女人急忙抱住。 寶嫃有幾分窘迫,就道:“你先等等,我去叫我夫君來。” 她抽身回去,匆匆進了里屋,到自己房中,卻果真見連世玨盤膝在炕上,寶嫃放低了聲音:“夫君……” 連世玨睜開眼睛,從炕上跳下地:“我知道啦。”看著寶嫃惶惶然的表情,將她的小手一握又松開,邁步出了門。 連世玨出來后,連顯正蔫頭耷腦地站在門口上,見了他,仍有些驚怕,連顯家的也有些畏懼,卻硬著頭皮道:“大哥……” 連世玨卻并不答應(yīng),只是看著連顯。 連顯沒奈何,上前一步,垂著頭道:“世玨大哥,昨兒我得罪了嫂子,今天過來賠禮了。” 連顯家的見寶嫃出來,就又把雞給寶嫃,寶嫃哪里肯接?秦氏在旁邊看到這里,便笑嘻嘻過來,把雞接過去,道:“車子是我們家的,這雞我替小嫂子留下了。” 連世玨見連顯開口了,便道:“你過來。”連顯忐忑地走到他身邊,連世玨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忽然之間用力一抖,將他的手一扭,只聽“咯”地一聲,連顯慘叫一聲。 連顯家的魂不附體:“當家的!”連顯白著臉后退一步,忽然之間不可置信地抖了抖手,原來動也不能動的手居然又好了! 連顯大喜,手腫痛了一夜,他也在家哀嚎了一夜,大夫看都未果,有人只說這手臂是廢了,只有個有見識的大夫才說了句“解鈴還須系鈴人”,他苦熬不過,清早便來登門,果真,而、此刻手臂雖然仍舊腫著,但痛已經(jīng)消除大半了。 連顯喜出望外,恨不得跪地磕頭,一疊聲地說:“多謝大哥,多謝世玨大哥!以前是小弟不懂事……” 連世玨淡淡地也不愿意應(yīng)付,連顯家的扶著他,對寶嫃道:“多謝嫂子了!” 寶嫃訕訕地說道:“沒事……沒事就好。” 連顯跟他家里的千恩萬謝,小心翼翼地往外退,寶嫃聽到母雞咯咯叫,急忙道:“這雞不能要……” 秦氏把雞抱得緊緊地:“小嫂子,這是人家一片心意,就留下吧。”哪里肯撒手。 連顯家的忙道:“嫂子不嫌棄就已經(jīng)不錯了,留著吧,能下蛋的……” 等連顯家兩個出去,剩下秦氏抱著雞,笑得眼睛彎彎地:“小嫂子,車子回來了,那我就推回去了啊…… ”就要轉(zhuǎn)身走。 寶嫃目瞪口呆,不知說什么。卻聽連世玨沉聲道:“車子是你家的,雞不是。” 秦氏身子一僵:“啊……是啊,我忘了,忘了……”趕緊俯身把雞放下,灰溜溜地出門去了。 剩下寶嫃跟連世玨兩個站在院內(nèi),連世玨沉默片刻,轉(zhuǎn)身要回屋,寶嫃脫口喚道:“夫君……” 連世玨站住腳步,寶嫃看看那只在地上走的雞,又看看連世玨:“夫君,昨天你……去找過連顯了嗎?是為了……” 寶嫃猶豫著,還沒說完,外面連婆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進門來,道:“聽說連顯跟他家的來賠禮道歉,還給了只雞?” 作者有話要說:寶嫃寶嫃不可以用眼睛那啥人家啊,哼哼。。。=v= 開文的時候某個泡制封面的家伙說要加只雞上去,如今這只雞終于出現(xiàn)了xdd。。。不過存稿用完了,以后就得加油了,略顯憂郁地望天 修一下~~ 14、解甲:碧峰出山后 連婆子本在外頭跟村民閑話家常,回來的時候正遇上秦氏出門,秦氏三言兩語地,只道連顯家來賠禮還給了只雞,連婆子一聽就喜出望外,便進來看究竟。 寶嫃還沒來得及回答,連婆子一眼瞅見地上那只咯咯叫四處走的母雞,雙眼一亮道:“這雞可真肥!”三兩步過去,將那母雞捉住抱了起來。 母雞不似公雞般好斗敏捷,最是膽小溫順,一有人靠近,不自覺地就畏縮起來,連婆子輕而易舉地將母雞抱住,手在母雞屁股后頭摸了摸,笑道:“還帶著蛋呢,嘖嘖!” 她一時滿心狂喜地,竟顧不上問事情的來龍去脈了,摸著母雞道:“這雞殺了的話,倒是能煮一鍋好雞湯。” 那母雞在她懷里咯咯咯地亂叫,仿佛也知道自己大禍臨頭。 連世玨不喜這些,轉(zhuǎn)身欲走,寶嫃卻輕輕拉住他的衣袖,看了一眼那只母雞,才又低低地說:“夫君……能不能叫婆婆……別殺這只雞?” 連世玨望著寶嫃,寶嫃只是仰頭看著他,眼中帶著一點膽怯地期盼。 連世玨對上那雙清澈的眼睛,略微沉默,回頭看著興高采烈地連婆子,終于惜字如金般說道:“別殺這雞。” 男人說完了這個,嘴角抽動了一下,俊臉上難得地閃過一絲類似窘迫的神色。 連婆子正在打量這雞怎么吃,聞言道:“兒啊,不是正好殺了它給你燉湯補一補?省得那連顯家的平日里可兇了,這回又是怎么了?萬一他想明白了再給咱們要回去怎么成?” 連世玨萬沒想到她竟有這樣的小心思,卻也不說其他,只道:“他不敢。”說完之后,便轉(zhuǎn)身望內(nèi)去了。 連婆子當然不敢不聽連世玨的話,只是小聲嘀咕道:“不殺了,留著又得喂糧食吃……留著做什么?” 寶嫃見狀,急忙道:“婆婆,這只雞可以下蛋的。” 連婆子橫了她一眼:“那你好生喂著吧!……別忘了餓瘦了的話,再吃連這點rou都沒了!”把雞放下,便又出去串門子了。 寶嫃見連婆子去了,急忙回身去廚下掏了一小把糙麥出來,撒在地上,那母雞咯咯叫著過來啄著吃,寶嫃又抱了一把稻草,放在墻角處。 那雞啄了會兒米,便又跑到稻草上去踩來踩去,在墻角兒不停地刨抓找蟲子吃,寶嫃甚是喜愛,看的眼睛放光,過了會兒才戀戀不舍地回到屋內(nèi),探頭道:“夫君……” 連世玨坐在桌子邊兒上,望著她放在靠墻處的做針線活的小小簸箕筐兒:“嗯?”回頭過來。 寶嫃道:“夫君,我要去地里看看,你不會出去吧?” 連世玨本能地要答一聲“嗯”,轉(zhuǎn)念間卻又道:“去地里?看什么?” 寶嫃道:“昨晚上下了雨,我看看好不好把地翻一翻,好種苞米了。” 連世玨瞪大眼睛,聽得一愣一愣地,寶嫃道:“夫君,你在家里不會出去吧?” 連世玨環(huán)顧這有些破爛簡陋地斗室,他曾幾何時有過這么孤閑的時候?不由地笑了笑:“你一個女人家也去翻地……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寶嫃倒是驚了一下,旋即又歡喜道:“那也好!”她自然是最想兩個人在一塊兒的,也省得她提心吊膽地。 連世玨見她進門來,飛快地拿了塊灰藍色粗布帕子圍在脖子上,又出門去柴房里,取了兩個斗笠,拎了一把鋤頭出來:“夫君,剛下過雨,如果太澇的話地還不能翻動,我們就先去看看吧?” 她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男人哪懂這個,就含糊道:“好啊。” 兩人正要外出,卻聽得屋里頭一聲咳嗽,卻是連老頭出來了,見狀道:“世玨要下地?” 寶嫃見他露面,卻不敢太高興,就看連世玨,男人對上她一雙毛眼睛,心里暗笑,就“嗯”了聲。 連老頭看看天色,道:“也好……這樣或許就不用叫世譽幫手了,昨晚那場雨有些急,下了也有些時辰,地大概還撈著,估計得明天才能翻……你們先去看看吧!”他一擺手,忽然又想起件事,“割回來的麥子,還堆在打谷場上吧?” 寶嫃道:“是的,公公。” 連老頭道:“看日頭把地曬干了……也好曬麥子了,曬一曬,就好打場,別錯過了這么好的日頭。” 寶嫃道:“好的公公。” 連世玨見老頭有些瘦不禁風(fēng),說幾句咳嗽一聲,顯然是個有病的,就不吭聲。 寶嫃應(yīng)答完了,連老頭才道:“走吧。”從里頭搬了個小板凳出來,在院子里靠著墻邊曬太陽。 連世玨將出門前,就聽到老頭哼什么“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憑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很是悠閑似的。 寶嫃出門,才把一個斗笠給男人戴上,自己也戴了一個,看男人的新造型,越看越喜愛,就歪頭笑一笑,扛著鋤頭順著大街往前走。 男人沉默片刻,便道:“地里的活也都是你做?” 寶嫃守著他,像是守著寶貝,就雀躍說道:“夫君,咱們的地不大,只有兩畝稻子,三畝麥子… …先前倒還多一些,只是你沒回來,公公婆婆做活兒不利落,時常要請世譽兄弟過來幫手,那么多地照應(yīng)不過來,就給了他一些讓他種著,每年他會給半袋稻子,半袋麥子。” 男人點點頭,看著寶嫃:“至少你可以……” “啊?” 男人心里說:“至少你可以少cao勞一點兒。”目光在她的手上掃過,這雙小手,本該是屬于少女的軟和嬌嫩,但是他握過幾次,發(fā)現(xiàn)掌心里有的地方磨出了略硬地繭子,有的地方還帶著傷,手背上也還有幾道劃痕,有的傷痕好了,淺淺地看不大出來,有的地方卻是新傷,傷處有干了的絲絲血漬。 說話間,兩人將順著巷子拐過街角,路上也遇見幾個熟人,見了兩人都很驚異,有人便同寶嫃打招呼。 街心里有幾個老頭老太太在坐著小凳子曬太陽,一看兩人出現(xiàn),都啞口無言,只是一雙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兩個,寶嫃見狀,就“某嬸某爺某奶”地叫,幾乎就叫了個遍。 幾個老頭老太滿面堆笑地一一答應(yīng),一路目送他們走了過去才罷休。 一直在他們走出了七八步的時候,身后才又傳出熱烈地議論聲音,連世玨不動聲色,耳朵卻很是好使,只聽幾個老家伙七嘴八舌地說道: “沒想到連家的后生出落的這么齊整。” “只不過小媳婦總是這么瘦巴巴地,風(fēng)吹吹就跑死的,這屁股也小,看來沒二兩rou,能生娃兒嗎?” “難說……以連家大娘那潑辣性子,如果等不到媳婦生娃兒,估計就……” “聽說這后生的相好挺多的,比如村后的王寡婦……那可是個能生的,就不知道連家大娘看上看不上。” 幾個說到這里,就哈哈笑。 連世玨心中暗罵:“為老不尊。” 寶嫃卻不似他這樣耳目靈便,只知道幾個公公婆婆在議論紛紛,或許多半也是議論他們,但究竟說什么卻不知道,只仍舊一臉歡喜地往前走,凡是遇到熟人,就急忙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