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念了幾遍她的姓氏，之后又在搖頭。

    蒙古妃嬪注定無子，四格格能給她撫養，九阿哥不行。

    蒙古阿哥有太后膝下的五阿哥就夠了，不能再給他們加碼了。

    再出個蒙古阿哥，蒙古那邊的野心又要壓不住了。

    還沒考慮好九阿哥的去處，太子和大阿哥到了，倆人一同打千行禮。

    “兒子給皇阿瑪請安！”

    “起喀吧。”康熙看著兩個半大的少年，心里涌成一陣滿足感，兩個兒子快長大了，“太皇太后年紀大了，有空多往慈寧宮走走，多陪陪她。她只要看到你們，就很高興了。”

    “兒子記住了。”倆人應道。

    “去傳膳！”康熙又看向兩個兒子。

    太子面無異色，大阿哥還不善隱藏情緒，盡管他已經在故作平靜了，依然能看出他情緒低落。

    “皇阿瑪政務繁忙，最近沒時間檢查你們的功課。雖無人監督，但你們也不可懈怠。”康熙道。

    等明珠遞上折子，之后的時間里恐怕就不太平了，至少半個月抽不出時間。

    康熙起身走了下來，一手牽著一個兒子。

    “走，陪皇阿瑪用膳！”

    大阿哥一言不發，任他牽著。

    太子笑著說：“皇阿瑪，我們剛在慈寧宮用過膳了。”

    “那就陪朕走幾步。”康熙也不在意，“看過你弟弟了？”

    “看過了，慈寧宮伙食好，又胖了點。”說到弟弟，太子眉眼溫柔了幾分，“烏庫媽嬤允許他自己點菜，他在慈寧宮里樂不思蜀。以后讓他回鐘粹宮，估計他要不樂意了。”

    “還有這回事？朕之前還納悶，他之前在鐘粹宮有小七陪他玩，一轉頭搬到慈寧宮里無人陪他玩，也無半點不適，朕還當他好養。敢情是被慈寧宮的伙食給吸引了？”康熙一陣哭笑不得。

    “他在慈寧宮過得挺自在的。兒子說他胖，他還急。”

    康熙總覺得胤祜和七阿哥一起玩了幾個月，突然分開總有幾分不舍。

    太子心如明鏡，康熙在弟弟面前刷了三年存在感，弟弟還沒拿他當家人。更何況七阿哥跟他一起玩，純粹是他帶著七阿哥玩，陪他玩這三個字不符實際。

    有什么不舍的？

    甩掉包袱還差不多！

    胤祜常在背后喊康熙渣爹，康熙還不知道自家出了兩個渣兒子。

    他還堅定地站在頭號渣兒子那邊，“當面揭短，他當然跟你急！”

    太子一臉無奈，“小六早晚得被您慣壞！”

    康熙松開他的手，用力地點了點他的額頭，“你說這種話喪不喪良心？”

    若有一天胖兒子被慣壞了，皇后和太子就是罪魁禍首！

    現在罪魁禍首還說他慣壞的？

    太子捂著被戳痛的額頭，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還跟康熙扮演著父慈子孝的戲碼，“他不怕皇額娘和兒子，只有皇阿瑪能唬住他了。您也慣他，不就得慣壞了？！”

    康熙被氣笑了，“你們不想當壞人，朕就該扮壞人嚇唬他？”

    “不用扮，皇阿瑪這身威嚴的氣勢就能震懾住他！”

    “你不用解釋了，朕不想聽！”

    “那兒子先告退了，還要回趟鐘粹宮讓皇額娘安心。”

    “滾吧！”康熙笑罵。

    等太子走了，他才看向一言不發跟在身邊的大阿哥，重重地嘆了口氣：“保清，你是不是怪皇阿瑪？”

    大阿哥搖頭，語氣生硬：“沒有。”

    康熙慈愛地摸摸他的頭，這個兒子到他肩膀了，再過幾年就長成了。

    嘴上說不怪他，心里不怪是不可能的，康熙心里很清楚。

    “你現在還小，過幾年等你當了阿瑪就能理解皇阿瑪了。從你四妹和五弟開始，往下的弟弟meimei都沒種痘，一旦出事，你覺得你這些弟弟meimei有幾人能熬過去？”

    在這個聞痘色變的時代，用天花害人罪無可恕。

    宮里那么多孩子，若出了事，能保住一半都算得天庇護。

    他們還那么小，其中有四個還在襁褓里，還有體弱的七阿哥，這五個孩子若是染上天花，康熙覺得一個都保不住。四格格和小六，還有小八小九，這四個或許能保住一半，但也夠慘烈了。

    一出事，宮里的孩子會少一半。

    大阿哥有過片刻茫然。

    說實話，他沒想過這些弟弟meimei，他滿心是額娘要被送出宮去。

    弟弟meimei們確實無辜，可他額娘也無辜，她什么也沒做就要承擔后果。

    康熙又拍了拍大阿哥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是皇阿瑪的長子，也是皇阿瑪最愛重的孩子之一。你還是眾多弟弟meimei的長兄，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站在皇阿瑪的立場想想你那些無辜的弟弟meimei。他們做錯什么，要為了別人欲壑而送命？就因為他們生在皇家是朕的孩子？朕就該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個個被人害了？”

    大阿哥到底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羞愧地低下了腦袋。

    他紅著眼眶說：“弟弟meimei們無辜，額娘也是無辜的。”

    康熙聽了直搖頭，“保清，你已經不小了，你該知道他們究竟為了什么。若是讓他們得逞，受益最大的就是你們母子，你們不能光拿好處，不承擔任何風險。若今日之事輕拿輕放，明日就該輪到佟家為了小四謀害你，后天又是鈕鈷祿家謀害保成了。不參與也未必無辜！”

    這種風氣不能助長，他必須拿出自己的態度。

    也震懾那些蠢蠢欲動的人。

    大阿哥蠕動著唇角，想辯解幾句，又沒說出口。

    他是真的沒野心嗎？生在皇家，有幾人是真正沒野心的？

    只是他不傻，當下的局勢容不得他有野心，皇阿瑪也容不下他的野心。

    在自己不夠格的情況滋生野心，無異于找死！！

    康熙定定地望著他，最后又道：“今日之事別記恨小六，皇阿瑪不單是為了小六。皇阿瑪不僅是你的阿瑪，還是你眾多弟弟meimei的阿瑪，也要為他們負責。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今日之事，絕不是他偏心胖兒子，宮里那么多孩子容不得半點閃失。

    不說宮里，便是宮外有人用天花痘痂害人也是重罪。

    大阿哥喊道：“皇阿瑪！”

    “說吧，還有什么事！”

    “兒子希望……”大阿哥咬了咬牙。想起太子跟他說的，皇阿瑪心意已決，想留下額娘是不可能的，但可以早日把她接回來。“過幾年等兒子成婚那天，兒子希望能接額娘回宮！”

    “你成婚那天？”

    “還望皇阿瑪成全！”

    康熙沉吟片刻，最后點點頭：“看你這幾年的表現！”

    到時候他還能壓一壓，讓大阿哥的婚期往后拖兩年。

    具體還要看大阿哥的表現，看他能不能拿出長兄風范來。

    若是他記恨小六，惠妃就在五臺山呆到死！

    “謝皇阿瑪。兒子定會好好表現，絕不讓皇阿瑪失望！”大阿哥臉上終于有喜色，他決定了，這幾年他學業上要好好用功，還有烏庫媽嬤和皇額娘那里要多走動。

    額娘不在身邊，皇阿瑪是靠不住的，沒有人會上心他的婚事。

    必須在烏庫媽嬤和皇額娘那里留個好印象，過兩年再找她們給他挑個福晉。

    到時候就能接額娘回宮了。

    “趕緊走吧！”康熙瞧著他心已經飛走了，就在揮手趕人。

    “兒子告退！”大阿哥前腳剛離開乾清宮，之后拔腿就跑。

    他迫不及待想跟額娘分享這個好消息，早點讓額娘安心，趁著還有時間，該帶的東西都準備上，讓額娘在五臺山上好好保重身子，到時候他親自接她回宮。

    第50章 、我有一頭小毛驢

    次日一早,同僚們見到明珠險些認不出來。

    昨日還是很正常的一個人，一夜之間就變得過分干癟，他佝僂著背,一張臉凹了進去,眼里布滿血絲像是一夜未眠,看人的眼神卻如同陰冷的毒蛇，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撕咬一口。

    讓人不想跟他對視第二眼。

    宮里氣氛也不如昨日的平和,有股山雨欲來之勢。

    直到朝堂上明珠遞上一份折子,自曝般地把自己的同黨參了個遍,震驚了滿朝文武。但也留了個心眼,那種罪不至死的他一個都沒動。當然了，那種人也只是邊緣人物，混不到他跟前來。

    康熙拿到那本折子一行行字看下去,渾身的氣息越發陰沉，這些人犯下的罪行已是馨竹難書,遠遠超乎他的想象，不但賣官鬻爵,還募私兵，甚至私自開采金礦。

    有明珠自曝，罪證已經不重要了。

    昨日宮里風聲鶴唳,今日是肅清朝堂，天未亮就從豐臺大營調了人來。

    這一天里，康熙忙得跟個陀螺一樣,位極人臣的明珠以謀害皇子的罪名被賜死,之后被抄了家，家眷流放寧古塔。之后輪到他的同黨，抄家的抄家,斬首的斬首。

    同一天，通貴人與郭絡羅氏父母被賜死，兄弟被貶，三代不得入朝為官。

    ……

    宮里宮外變了天，那些風風雨雨絲毫沒影響到慈寧宮的清靜。

    太皇太后心疼小曾孫被拘在慈寧宮不能出去玩，特地讓人做了輛縮小版的馬車給他玩，太皇太后點名要的東西，又要得急，匠人們連夜加工不出三天就送來。

    胤祜見了愛不釋手，坐在小車車里不肯下來。

    小曾孫高興了，太皇太后也笑得一臉褶子，“就知道小六會喜歡。”

    “這輛小車車我能玩兩年。”

    “先玩兩年，過兩年烏庫媽嬤給你做輛大馬車。”

    “好，我等著烏庫媽嬤的大馬車！”

    說是大馬車，也是當玩具的兒童大馬車，真正的大馬車不能在宮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