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眠揉了下他的頭，拿出手機：“沒有，你玩你的就行。”

    “可是，姐.......”

    寧瞻還想說什么，看到寧眠垂頭，正在看手機。

    手機里，是謝應(yīng)跟她的聊天記錄，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心情不好，兩個人也甚少聊天，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最開始，她在初中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不知不覺就把自己隔離到另一個地方，不許誰隨便介入。

    都是她自作自受而已。

    之前，寧眠還說過要見面，還有跨年要一起，這會兒好像也全都不作數(shù)了。

    承諾好像永遠是虛無，說了就說了，沒人會在意。

    除了她自己。

    大概是除夕，街上的車并不算多，司機開得飛快，不到五十分鐘就到了目的地。寧瞻說的是座小山，上邊還有寺廟，到處點綴了紅色的燈籠，喜氣洋洋，倒是符合過年的氣氛。

    不過除了燈籠也并沒有什么其他活動的氛圍。

    寧眠下了車，沒看到周圍有什么通知：“小瞻，你確不確定這兒有煙花秀？”

    她看著確實不像，不知道寧瞻是從哪兒套出的消息，這個時間點，一會兒要是沒有車回去該怎么辦。

    寧瞻點點頭：“姐，真的，但得上去才能看見，我們上去吧。”

    寧眠沒再多想，嗯了一聲，低下頭，想著跟寧瞻一塊兒爬臺階上去。

    自從集訓(xùn)結(jié)束，她什么都不想說，四周紅色蔓成一片，接連飄成好似紅紗。她沒什么力氣，正踏出一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總想著一個人，她聽到了謝應(yīng)的聲音。

    臺階之上，謝應(yīng)低下頭，一如往常。

    他說：“同桌，好久不見。”

    寧眠沒有走動，站在原地，抬起頭。

    眼前的一切她都沒有想到，沒有想到會到這兒破舊的小寺廟，沒有想到寧瞻會把謝應(yīng)喊過來，更沒有想到.......還有云初。

    寧眠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她該怎么做？

    云初已經(jīng)有一陣兒沒跟她聯(lián)系，寧眠想跟云初說兩句話，但云初又不像是寧瞻，兩個人沒有血緣關(guān)系，這段感情說斷也就斷了，寧眠沒辦法強求誰去原諒她。

    寧眠站在臺階下，裹了裹圍巾，不知所措，兩秒后，和云初同時開了口，喊了對方的名字。

    她和她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

    寧眠抬起頭，看向云初，她經(jīng)常見到云初發(fā)小脾氣，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從來不跟云初爭執(zhí)的緣故，她還從來沒跟她吵過架，這次算是她們的第一次，還以為也是最后一次說話。

    “小眠。”

    云初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跟寧眠生過脾氣，轉(zhuǎn)頭和何星雨講的時候，她就開始覺得是她太過分了些。她分明知道寧眠是什么性格的人，也知道寧眠一定是出事才不去集訓(xùn)的，但就是沒忍住，還說了那么狠的話，說兩個人不要再聯(lián)系了。

    “對不起。”

    又是兩個人同時開口。

    寧眠低下頭，這幾天她是真的想了很多，每一次都愧疚，她為什么不坦誠些，為什么什么都不說，為什么連一句開口埋怨都這么難以啟齒，為什么要讓別人費勁心思猜測她的。

    氣氛緩和了些，何星雨直接把云初推了過來，讓兩個人到上邊的大樹下聊天。

    云初跟寧眠雖然想一塊兒走，但多少還是尷尬的，彼此前后，慢吞吞地在上臺階。

    一會兒。

    就一會兒。

    寧眠腦袋里不斷在過，如果云初要一個解釋，她到底該如何說。她好像沒準(zhǔn)備好，又好像是準(zhǔn)備好了的。

    兩個人坐在大樹的石階上，寧眠盯著鞋尖，低聲：“要不我先說吧，前幾天你問我為什么沒去集訓(xùn)，其實是因為我家里出了點兒事情，我mama住院了。”

    云初看了寧眠一眼，怪不得這么重要的機會她會放棄：“我......不知道。”

    云初有些想不到，她太依賴家里，代入了下相關(guān)的場景，如果是云母住院恐怕她什么心情都沒有了，怎么還會想要多解釋什么，也難怪前幾天給寧眠打電話，她的聲音總是低低的，不怎么想說話，那個時候她還沒發(fā)現(xiàn)，還在怪寧眠。

    “沒事，這不是你的問題。”寧眠拿起邊上的奶茶，在手里擺弄，奶茶有點兒涼了，跟謝應(yīng)送給她的很不一樣，“那會兒正收手機，正巧醫(yī)院給我打電話，我剛接起來的時候還以為是騙子，后來聽到是我mama，大腦都是白的。”

    “那阿姨現(xiàn)在........”

    “我媽沒事，她只是因為我總也不回家，想見我。”寧眠垂下眸，自嘲一笑，“我還真的信了，那么多老師都勸我，讓我再等等，讓大人們?nèi)ヌ幚磉@件事。”

    云初怔住，她還是不信會有這樣的父母。

    “阿姨她不知道.......”

    “你知道，我跟我mama關(guān)系不太好，正確來說，是跟我家里.......都不太好。”

    “我媽從來不關(guān)心我。”寧眠說完，又覺得不對，搖了搖頭，“.......不，也關(guān)心過吧，只是地方和方法都不對。是初中開始，她跟我爸徹底........然后，我媽好像就變了一個人。她不會記得我到底幾年級，也會忘記我什么時候生日，不知道我周幾會補課，不知道我到底去不去補習(xí)班，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不知道我要不要考試。”

    “在醫(yī)院的時候，我跟她吵了架。”寧眠抿了抿唇，“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總是把問題推到我爸爸身上，其實.......大部分都是她的不對吧，她不應(yīng)該跟我爸爸吵，以為吵架就能留住我爸爸。她也怪我，怪我不是個男孩兒。”

    云初第一次聽到寧眠說這些事，有些遲疑：“可是小瞻.......”

    “小瞻跟我不是一個mama。”寧眠視線偏開，“我.......我其實提過的，在高二的時候。”

    云初啞然，聽著寧眠的話，漸漸反應(yīng)過來，好像是有很多次，她都應(yīng)該感受到的。

    高二那年，她們要填寫家里的信息，云初作為班委要收每一個人的信息表，那個時候，寧眠在家長一欄只填寫了一個人的名字，而沒有其他人。

    那個時候，她分明見過寧瞻，知道寧眠有一個弟弟。

    云初還奇怪到底是寧眠沒聽懂老師的要求還是怎么回事兒，怕寧眠不知道要填寫全部的家庭成員，她還專門跟寧眠聊過這個問題，她讓寧眠填寫好全部的信息，寧眠說這就是她的全部了。

    云初拿著表：“那你弟弟呢？還有你爸爸？家屬一欄全家都要添上的。”

    “我......就這樣就可以。”寧眠沒有接過她遞過去的表，搖頭，“學(xué)校不會在意的，你照常交就可以。”

    云初那會兒還納悶，跟陸勝利提過一句。

    后來，寧眠好像也是跟她說過什么的，但她那會兒因為跟父母發(fā)脾氣，沒有好好聽過，對所有的事情都沒有耐心，態(tài)度也不是那么的好。

    那個時候，寧眠是不是就擔(dān)心了，害怕她說太多的話，傳遞負(fù)能量。

    為什么寧眠從來不愛提起家里的事情，為什么同樣在一個學(xué)校，寧瞻的家長總能來參加家長會，而寧眠不能，為什么聽到她說家里的瑣事眼底好像總是隱藏了什么神色，為什么上次家長會，寧眠會發(fā)那么大的脾氣，好像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她只顧著自己，而忽視了寧眠。

    “我.......”

    云初想到那時她還非要跟寧眠她們一塊兒吃晚飯。

    不怪寧眠那么生氣。

    “再說后來吧，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是知道的，知道上次都答應(yīng)你有什么事都說的，可話到了嘴邊，又覺得......還是算了。”

    云初靜了片刻：“小眠，我真的........”

    “其實真的沒什么，就是我不太知道怎么跟你說，叔叔阿姨對你都很好，好像事事都以你為先。我有時候就在想，這要得是什么感覺呢？”寧眠真心實意在跟云初掏心窩子。

    云初眼眶紅了。

    謝應(yīng)站在大樹之后，心臟直疼。

    他早就知道寧眠的情況，但每次聽她提起又覺得是翻了一層，血rou結(jié)痂又扒開，傷口快要好的時候，又讓人生疼。

    有那么一瞬間，謝應(yīng)想上前，他想跟云初說別再問了。

    她問那么多到底干什么？

    他想找何星雨讓他管管，謝應(yīng)不想讓寧眠再回憶起不高興的時候，他擔(dān)心寧眠的心情不好。

    “謝應(yīng)？”云初話說到一半，看到躲在后邊的謝應(yīng)，收住，“你是來找小眠的嗎？”

    謝應(yīng)干脆不藏了，正好打斷她們，嗯了一聲。

    云初起身，拍了拍小裙子，低頭，蹭了下眼眶，給自己找了個借口，聲音含糊：“嗯，那行，我去找何星雨他們，不是說點了外賣，我問問他們什么時候來，你們聊，你們聊。”

    謝應(yīng)點頭。

    又剩下兩個人，他們好像真的很久沒有，但也不過不足一個月。

    謝應(yīng)隨便坐在寧眠的身邊，他帶著深黑色的圍巾，圍巾松松垮垮地繞了兩圈，就在謝應(yīng)脖子上，想了想，謝應(yīng)把圍巾取了下來，繞了兩圈，套在了寧眠脖子上。

    他的手指有點兒涼，不像是往常溫?zé)幔p輕地蹭過她的耳畔。

    有一點兒癢。

    寧眠吞了吞口水。

    “你是不是都聽到了？”謝應(yīng)不是第一次聽到寧眠的家里事，寧眠放輕聲音，“對不起，我之前沒跟你說。”

    謝應(yīng)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

    為什么不說話？

    寧眠緊張得都不敢喘氣，屏息，聲音更小了：“.......你是不是生氣了？”

    謝應(yīng)笑了笑，坐在她旁邊：“沒有。”

    然后，又想了一會兒，還是否認(rèn)了上一個觀點：“還是有的。”

    寧眠愣了下。

    這兩個態(tài)度，無論生氣與否，寧眠都可以理解，但謝應(yīng)又是生氣又不是生氣，她有點兒沒有明白。

    “怎么說呢，群里有人問我你到底怎么回事兒的時候是挺氣的，氣所有人都知道了，我還不知道，你還瞞著我。”謝應(yīng)身子向后仰，想了想，說，“但是，好像又不氣的，我明白你為什么這么做，大概是因為我在藝考，你不想我擔(dān)心吧。”

    “........”

    “雖然之前也聽到你說是怎么過的，一個人，也沒什么人在意過你。”謝應(yīng)半響沒有說話，然后才道，“他們都說，習(xí)慣是最難改的。我覺得也是，你多多少少是習(xí)慣這樣，在過去的時光里，你沒人能依靠，覺得一個人也可以扛下去。可現(xiàn)在，我想你知道是不一樣的。”

    寧眠傻住。

    她沒有想過謝應(yīng)會這么想，只能這么巴巴地望著他。

    四目相對。

    樹梢之下，謝應(yīng)的目光也落了過來，和月色一樣溫柔，他的眼角微微挑起，很彎，沖她在笑：“我想你知道你不再是自己一個人了。”

    第63章 .  63   接吻。

    兩個人的距離靠的太近, 寧眠心跳如雷。

    她是知道的，謝應(yīng)有這個想法，謝應(yīng)對她很好, 但是這是她第一次親耳聽到謝應(yīng)這么對她說, 也第一次確定她不再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