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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小櫻花安置在那里,是再好不過了。 他知道夏目漱石, 因為另一位軍中故友委托這位先生接走了小櫻花。 這其中有他的暗中幫忙。 福地櫻癡無言, 靜默地站在角落看著對方帶走了風信彌野。 帶走小櫻花,讓她遠離并不光彩的陰影,在光明里、在陽光下盡情地盛放吧。 而他會背負上世人無法理解的理想與信念, 沉默著獨自行走,即使前路曲折而暗淡無光也無所畏懼。 哪怕不幸失敗, 他唯一的珍寶也不會被牽連。 所以,為了那個世間不容的理念,他會賭上自己其他僅有的一切, 竭盡全力去踐行「國家的消滅」。 關于「天人五衰」, 曾是三島君隱約的構想, 他不過是接手完善并踐行罷了。 即使與發小分道揚鑣,即使與「獵犬」初衷背道而馳,即使……連小櫻花也沉默以對。 他是知道的啊,不存在體之美的缺陷就是這樣完美的制度是不容于世的。 無人認可、無人理解,亦無人并肩而行。 所幸,他并不需要其他人的認可與理解,只求小櫻花不對他拔劍相向。 然而,世間的一切往往便是與個人的理念相互違背。 人生的悲喜劇,莫衷一是。 哪怕他百般規避,小櫻花到底還是被牽扯到了「天人五衰」的計劃之中。 她來尋回書頁了。 福地櫻癡看著對面拿著軍刀,面色冷淡的風信彌野不禁沉默不語。 為什么呢,為什么連你也不認可這樣的理念呢? 就像是悄無聲息凋零的物哀之美一樣,迎面劈來的鋒銳刀芒,深深地銘刻了在他心里。 那是對不容于世理念的徹底否定,是鎮壓反抗與罪行的規則。 而他,就是被心中規則審判的有罪之人。 罪孽,惡極。 “所謂天道,是邪非邪。積仁潔行,受七難八苦,百折不撓,然世不容忠孝,暴戾恣睢,聚黨橫行以壽終。” “如此,本櫻癡居士,愿以冰心鐵骨,擇天地jian佞之道而行之。” 本應該無法撼動的堅守似乎動搖了。 愈演愈烈,直至搖搖欲墜。 福地櫻癡神色驀得一松,手上拿著的神刀雨御前在一瞬間失去了持守的力道。 劍光鋒銳,泛起的冰冷寒芒亮得駭人。 風信彌野手中的軍刀直直地刺入福地櫻癡的心臟,讓她不由得一驚。 為什么、他選擇放棄還擊? 實打實地動手,她確實能撐一段時間,但一旦拖延到一天以上,她就絕對會輸。 那為什么呢?在完全能夠贏的情況下,放任她手中的軍刀刺穿心臟? 震驚到了的風信彌野松開了軍刀的刀柄,任由它插在福地櫻癡的心口。 她目光復雜地看著福地櫻癡拔出軍刀,腳步不穩地跌坐在地上。 風信彌野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言語干涸,無法說話。 “……為什么不用雨御前的時空能力?” 為什么會選擇被她刺中? 福地櫻癡沒有理會心口汩汩涌出的血流,他喘著氣,幾息之間像是衰老了許多。 他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目光珍重地看著靜立在他面前的風信彌野。 “世間紛擾,我寧用jian邪之道來詮釋無法被容忍的正義,哪怕不被理解。” 無畏,所以無懼。 福地櫻癡停頓了一下,有些吃力地從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陳舊的編織手鏈。 他目光懷念地看著手鏈尾端綴著的有些破損的櫻花,然后緩慢地伸出手,把手鏈遞了過去。 “可是,你站在我的對立面啊。” 風信彌野愣怔地接了過來,視線有些凝滯地轉移到了這串手鏈上。 這是接近十年前,異能大戰尚未結束時,福地櫻癡在給她的禮物。 為了安慰剛剛失去雙親的她。 本來是在敵軍攻破軍事基地的時候弄丟了,沒想到居然被福地櫻癡找到并保存到了現在。 她的心情瞬間復雜了起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用何種態度對待福地櫻癡。 福地櫻癡踐行的理念,她知道但并不完全能夠接受。 為了杜絕戰爭而實現國家的消滅,本身就充滿了無數可指摘之處。 他的所作所為并不能簡單地歸結為持守的原則不同,甚至可以說她暫且不清楚福地櫻癡眼中的道標是到底什么。 可剛才那句話,分明就是…… 福地櫻癡的道標是三島先生和她。 明悟到了這一點的風信彌野目光望向了不遠處靜立的無字墓碑。 那靜默無言的樣子仿佛是把剛才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卻沉寂無聲。 三島先生已逝,而她多年以來又不曾知曉。 福地櫻癡、福地源一郎他到底為何執著于此? 她握緊了手鏈,思緒微微混亂。 不該這樣的啊…… 福地櫻癡目光溫和地看著風信彌野,想要再說些什么,張開口卻咳出了大片的鮮血。 他面色略帶疲倦,摸了摸心口的刀痕,放任身體向后方倒去。 風信彌野立刻反應過來,伸手要使用異能力,但是福地櫻癡阻止了她。 他虛握住風信彌野的手腕,有些費力地指了指那條手鏈,想要她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