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嚴玉寧的幾句夸獎就讓苗丫對她產生了好感,心甘情愿幫著她去喂豬了。蘇青梨在心里嘆了口氣,苗丫也太好哄了,不過她也阻止不了。 前廟生產隊是整個公社最窮的一個生產隊,每年家家分到的糧食人都不夠吃,更何況是豬。 蘇家因為蘇安平在縣里干臨時工,這兩年手頭寬裕了一點,所以喂了兩頭豬。 冬天沒有地方割豬草,就把秋收后分下來的地瓜秧、花生秧之類的曬干搗碎拌在豬食里。 苗丫坐在家門口的大石臼前哼哧哼哧開始搗碎曬干的瓜秧,嚴玉寧只過去看了一眼,絲毫不覺得愧疚。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做過農活了,但苗丫不一樣,這些都是她做慣的。 嚴玉寧想了想,又掏出一顆糖塞給苗丫,這還是她和蘇安平領證的時候買的,蘇安平給她留了十幾顆,她重生回來自然看不上這樣的硬糖疙瘩,正好用來交換,哄著家里的孩子幫她干活。 喂豬的事情交給了苗丫,嚴玉寧覺得輕松了許多,不過還有許多家務等著她。 這么冷的天氣,還要刷鍋刷碗、洗衣做飯,她實在是怕凍壞了手。 目光掃過梨寶,嚴玉寧猶豫了一下,這丫頭嬌氣得不行,兜里還裝著不少奶糖,想用糖哄著她干活怕是不容易,罷了,她只有自己辛苦一下了。 不過,嚴玉寧沒想到蘇青梨主動喊住了她,“小嬸,你要打掃房間嗎?我來幫你吧!” 嚴玉寧正準備回房的腳步一頓,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嗎,梨寶?” “當然了,小嬸,我們先從堂屋開始打掃吧!” 蘇青梨也看不慣家里太臟太亂,正好趁著機會來一次大掃除。她個子小,好多活做不了,就只能讓嚴玉寧來干了。 “等等,梨寶……” 蘇青梨回頭看過來,臉上帶著疑惑,“怎么了?小嬸,不是你說要打掃房間才讓苗丫幫忙拌豬食的。難道你是騙苗丫的,其實你根本不想干活?” 嚴玉寧心頭一跳,她有一種錯覺,好像面前這個孩子能看透她內心的想法一樣,在她面前,自己根本就無所遁形。 她當然不能承認自己是怕臟怕累才不想喂豬,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好,小嬸和你一起收拾房間。” 第11章 蘇青梨對農村并不嫌棄,可是她不能容忍家里的環境過于臟亂。 蘇家的幾個兒媳也算是勤快的,但是生產隊里的活太多,再加上受條件限制,蘇家也只是表面看得過去。 蘇青梨下定決定要做個大掃除,角角落落都不會放過。屋頂墻上不知堆積了多久的蜘蛛網,家具上的陳年污垢都要清理干凈。 被指揮著做這些的嚴玉寧要崩潰了,蜘蛛網落在了她的發絲上,她的臉上也蒙上了一層土,整個人灰頭土腦的。 “梨寶,這樣就可以了吧?” “小嬸,柜子還沒有擦干凈呢,還有墻上灰撲撲的,找一些舊報紙糊一下才好看。炕上的被褥要曬一曬,也要徹底打掃干凈才行……” “梨寶,不用打掃得那么徹底,再說了,小嬸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小嬸,我們托兒所老師說了,要做講衛生的好孩子,你不會不講衛吧?” 蘇青梨面上帶了一絲嫌棄,“小叔還說,你是最善良、最美麗、最勤勞的人,他騙人,你都不講衛生。” 嚴玉寧要崩潰了,她毫不懷疑要是今天不按照青梨的要求做,她肯定會在蘇安平面前胡說八道。 這個小丫頭年齡不大,可是說出的話卻是句句扎心。最重要的事,因為從小不是在蘇家長大的,蘇家人好像虧欠她一樣,她說什么,一家人都會相信。 沒辦法,嚴玉寧絕對不能讓自己完美的形象在蘇安平面前打折,只能咬牙繼續干下去,一整天下來,她只覺得腰酸腿軟,累得渾身像散了架一樣。 她無比后悔,自己因為嫌臟讓苗丫幫忙拌豬食還借口要打掃房間。如果不是她說要打掃房間,蘇青梨也不會拉著她給蘇家進行了一場大掃除。 嚴玉寧累了一天讓蘇家整個煥然一新,蘇青梨也只是勉強有一絲滿意。基礎條件還是太差了,不過,這也不耽誤蘇青梨在家人面前邀功。 “小嬸讓苗丫幫著拌豬食喂豬,她要打掃自己的房間,我就和小嬸一起把家里都打掃了一遍。奶奶,你看我們打掃的干凈不干凈。” 王鳳春意味深長地看了小兒媳一眼,對著孫女面上就帶了幾分心疼。 “打掃的很干凈,梨寶,有沒有累到?” “我不累的奶奶,苗丫干的活比我還多呢,還有小嬸也干了。” 王鳳春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隨即又吩咐道:“老四媳婦,干了一天活大家都累了。你打兩個雞蛋,晚上給大家燒一鍋雞蛋湯喝吧!” 嚴玉寧委屈極了,她累了一天了,還把自己弄得臟兮兮的,和村婦一樣。活大都是她干的,可是蘇家人誰也沒有在意她的付出,反而心疼青梨那個小丫頭。 現在她和蘇安平還沒有能力分家,她也只能告訴自己要忍下去,等到蘇安平回家的時候,一定要讓他知道他家人對她的苛待。 嚴玉寧的手藝自然不必多說了,一大鍋湯雖然只放了兩個雞蛋,但是看著卻是滿滿的蛋花,一家人喝得心滿意足。 臨睡覺的時候,奶奶不知從哪里拿出一個煮熟的雞蛋給蘇青梨加餐。 蘇青梨并不饞雞蛋,但心里還是美滋滋的。不過,雖然不缺吃的,她還是遇到了難題,她想要洗澡。 別墅里的一切都是靜止的,水電都是沒有的,她要洗澡還是只能自己想辦法。 關鍵是現在的天氣太冷了,零下七八度,蘇家的房子保暖性又差,脫了棉襖,人就凍得打哆嗦,洗澡很容易就會凍感冒。 村里人一到冬天,時常一兩個月才洗一次澡,蘇青梨可接受不了。 她把要洗澡的想法一說出來,立刻就遭到了她媽的反對。 “不行,這天太冷了,凍壞了咋辦?你要是想洗澡等哪天我帶著你去縣城的澡堂去洗。” 唐秋英知道閨女愛干凈,秋葉臨走的時候也和縣城食堂說好了,她可以帶著青梨去食堂的澡堂洗澡。 蘇青梨可等不了,“媽,我今天打掃衛生弄得身上可臟了,我一定要洗澡,我不怕冷。” 蘇青梨堅持,誰也阻止不了,蘇安生心疼閨女,只能想法子。 最后他找來了生產隊遮糧食用的油氈布,用幾根木棒撐起來圍成一個小帳篷,唐秋英燒了一大鍋熱水,讓青梨洗了一個熱水澡,順便給家里的孩子都洗了洗。 洗過澡之后,青梨看她哥更覺得親近了。這樣干干凈凈的男孩子和哥哥小時候的照片一模一樣。 “哥哥,你這樣太帥了!” 大林有些摸不著頭腦,“帥是什么意思?” “帥氣,就像,就像解放軍叔叔一樣帥氣!” 在男孩子心里最崇拜的就是解放軍叔叔了,大林立刻就激動起來,咧著嘴笑開了。 小樹忙不迭地擠到青梨面前,挺直了胸,抬起左手做一個敬禮的動作,“jiejie,我呢,我帥不帥氣?” “哈哈……”一家人都大笑起來,蘇青梨也笑得肚子疼。看著委屈地要哭起來的弟弟,努力繃住笑給他糾正。 “小樹,反了,敬禮要用右手。” 小樹有些懵,呆愣了片刻,趕緊換了一個姿勢。 蘇青梨這才一本正經地點了頭,“嗯,這樣就特別帥了!” 和蘇青梨一家熱鬧的場面不同,住在西廂房的嚴玉寧一個人就冷清多了。忙碌了一天,她也想洗個熱水澡,蘇安平不在家,根本就沒有人幫她。 灶上還有燒開的熱水,嚴玉寧打了一盆簡單擦洗了一下 ,雖然動作很快,但是她依然冷得打哆嗦,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這是要感冒了,嚴玉寧趕緊加了一件衣服,準備去灶房熬一晚姜湯喝。就要走出房門的時候,嚴玉寧腳步一頓,心里有了主意。 一家人圍在堂屋吃早飯,嚴玉寧輕咳了兩聲,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 “大哥,我有點不舒服,今天能不去生產隊出工嗎?” 嚴玉寧的戶口剛剛遷到蘇家,也屬于第四小隊的社員,出工的事情歸蘇安生管理。 蘇安生有些猶豫,眼看著天就要落雪了,隊里這幾天正忙著堆肥,活還挺多的。 嚴玉寧是蘇家人更不能請假,要不然小隊里的社員肯定會有意見。但是他看嚴玉寧的臉色確實不太好,老四不在家,總不能委屈了他媳婦。 “行,你要是不舒服就在家里休息,回頭讓家麗給你拿點藥。” “嫁過來一天工還沒出過呢,就要請假,以后隊里的人都這么干,你怎么管理?”唐秋英橫了蘇安生一眼,臉色不太好看,對嚴玉寧更是不滿。 “怎么就這么嬌氣呢,不舒服就不去上工,那你一年還能掙幾個公分?養活你自己估計都成問題。” 公分對農村人來說可是要命的東西,每天出工,生產隊就會給你記上一筆公分,年底分糧食、分錢就全靠這些公分了。 蘇安生是四小隊的隊長,平時管著隊里三十多戶人家的出工,這工作本身就不好做。 給誰分配的活輕巧了,誰的公分算多了,誰平時躲懶年底又嫌棄公分記少了……這些瑣碎的事情太多了,都是鄉里鄉親的,蘇安平這個小隊長要想管理好,首先自家人就要以身作則。 嚴玉寧委屈極了,她感冒了還怎么去出工干活,再說了就算她公分掙的少,不是還有蘇安平嗎。 安平每個月十八塊錢工資,要是只有他們兩個人生活日子不知有多滋潤。現在倒好,還要養著這么一大家子人。 要不是欠著廠里的錢沒有還完,縣里也沒有地方住,她早就提出分家了。蘇家人居然不知道感恩,還對她擺臉色。 “大嫂,”嚴玉寧仿佛要哭出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我是真的生病了,渾身沒有力氣,也干不了什么活。” 唐秋英見她這幅樣子更是生氣,“我們家這是娶了一個祖宗進門是吧,是不是要把你供起來呀!你看隊上的小媳婦哪個像你一樣嬌氣……” 眼看著唐秋英要發飆,對嚴玉寧的指責聲也越來越大,蘇青梨趕忙開口安撫她媽。 “媽,你別生氣呀!小嬸生病了就去看醫生,家麗姑姑那么厲害,肯定能把小嬸治好的,這樣她明天不就可以繼續上工了。” 女兒天真歡快的聲音立刻就把唐秋英心里的火苗澆媳了,意識到自己發火可能會嚇到孩子,唐秋英也顧不上嚴玉寧了。 “梨寶,好好吃飯,今天的窩頭放了一點白面沒有那么硬了,你嘗嘗。” 閨女的飯量小,每頓吃那么一點,唐秋英快愁死了。 嚴玉寧在一旁愣住了,她已經把唐秋英的火氣激起來了,她怎么不繼續了呢? 唐秋英的嗓門大,再鬧一會,估計鄰居就都能聽到了。這樣不用她出去說什么,大家也會知道唐秋英欺負新進門的妯娌,生病了還逼著她去生產隊出工。 等到蘇安平放假回來的時候,這些事情也會有人傳到他的耳朵里。現在唐秋英不吵了,她要怎么把自己被嫂子欺負的事情說出去呢? 蘇青梨對嚴玉寧這點小心思清楚得很,她媽的脾氣急躁,發起火來,總是不管不顧就吵吵上了,這樣就給生產隊的人留下了壞印象,覺得她不是個好惹的。 其實她這人只是嘴巴厲害,還真沒有什么壞心思。 嚴玉寧既然生病了,那就讓她好好休息唄,想要借這個機會再陷害她媽是不可能的。 吃過了飯,不用她媽吩咐,蘇青梨立刻就給自己安排好了任務。 “mama,你們去地里干活,我去叫家麗姑姑來給小嬸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