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點冷。

    剛才在洗澡的時候，阿來就已經關掉了身上的環境模擬器。海底的溫度本就不高， 再加上天黑之后氣溫下降。

    他打了個冷顫，這時才感覺到手腳冰涼， 身上那點熱乎氣早就跑光了。

    “咳……要下來泡一泡嗎？很暖和的。”尼德適時問道，雖然這個發展和他想象中的有點不太一樣，但要是自家伙伴感冒了，那就不好了。

    阿來游移著眼神， 稍微猶豫了一下， 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現在距離晚餐的開餐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他總不能就這么干坐著吧？況且，面前的溫泉真的很暖和的樣子。

    既然決定下水，阿來也不再扭捏， 低下頭就打算解開浴袍的腰帶。但他解到一半， 才發現空氣有些過于安靜了。

    阿來頓了頓，疑惑地抬眼看去， 就見尼德和小龍崽，正睜著兩雙如出一轍的金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見阿來突然停下了動作，尼德的眼神里竟然還帶了點兒催促，仿佛在問他，為什么停下來不動了？

    阿來：“……”

    阿來的額頭隱約蹦起了一根青筋。

    雖然兩個男的坦誠相見，看似沒什么大不了，但是他們現在的情況不一樣啊！別以為他剛才沒看見，尼德隱約咽了口口水的動作，這種時候，難道不該主動轉過身去的嗎？

    是他的錯，是他低估了尼德臉皮的厚度。

    阿來想到這里，深吸了口氣，干脆豪邁地扒光了自己，坦坦蕩蕩地下了水。少年人的身形纖細又富有美感，在尼德眼中一晃而過，隨即沒入水中。

    看，盡管看，反正到時候忍到爆炸的又不是自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阿來破罐子破摔地想到。

    這么想著的阿來并沒有發現，自己對尼德的自制力是如此的有信心，沒有一絲一毫的考慮過，尼德會不顧及他的心情而擅自做些什么。

    有些人的愛，是主動，看得見、摸得著，像是燃燒的火焰。有些人的愛，是克制，看不見、摸不著，像是海底的火山。

    而尼德更像是兩者的結合，他從不隱藏自己的心意，卻也不會因為愛就肆無忌憚。

    可能是因為，他和阿來剛見面不久之后，阿來就讓他意識到了他們之間的不同，龍族的本能讓他不斷靠近，阿來卻讓他學會了克制。

    但越是克制，愛就越發隱藏不了。

    足夠矛盾，但也足夠動人。

    而此時，早就動了心的阿來，正在試圖把自己整個人都埋在水里，藏進花瓣里。他的心跳的很快，沖動過后的后悔襲來，讓他僵在了距離尼德最遠的地方。

    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現在是什么心態，害羞？好像有一點，生氣？不，他沒有在生氣，期待？又有點不太像……

    他們隔著滿池的花海，一個盯著水面發呆，一個則正在用一種灼熱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對方的背影。

    直到小龍崽也跟著阿來跳進了水里，撥開花瓣，發出嘩啦啦的水聲，才讓尼德收回了視線。

    他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了自家伙伴的緊張。

    少年背對著他，黑發與白皙的后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圓潤的肩頭帶著胭脂般的淡紅，肩胛骨卻是消瘦的。他整個人都崩得緊緊的，像是一張被拉滿的長弓。

    尼德皺起眉頭，他并不想讓自己的伙伴感到緊張。可以的話，他希望對方能夠像以前一樣，自然的靠近自己，用那雙永遠明亮的眼睛，注視著自己。

    想到這里，尼德總算從和阿來確定關系的興奮中擺脫出來，理智重新上線。或者說，龍族追求伴侶的本能，終于開始發揮應該有的作用了。

    只見他狀似放松地重新靠回了水池邊，接著，用一種非常輕松自然的語氣說道：“喝酒嗎？我空間里還有上次在妖精森林買的果酒。”

    說著，尼德從空間里拿出一瓶冰鎮蘋果酒，加上兩只玻璃酒杯，隨手放在了身邊貝殼巖鋪就的臺面上，就像是再平常不過的閑聊。

    他和阿來經常這么干，在傍晚的時候，坐在庭院里喝點小酒，也不說話，就是安靜的享受沒有工作的閑暇時間。

    龍族在狩獵上，向來是最有耐心的種族，尼德就曾經為了能吃到新鮮的銀魚，守在黑漆漆的洞窟里整整一周。

    更何況，阿來是任何獵物都比不上的珍寶，是他認定的伴侶。

    他有足夠的耐心，如果阿來會緊張，那就讓他忘記緊張，如果他覺得太快，那就放慢節奏……他有得是時間。

    阿來聽見尼德的聲音，微微愣了一下，終于愿意轉過身去看他，卻發現對方的姿態十分放松，正優哉游哉地倚靠在池邊，并沒有他想象中那種灼熱的眼神。

    他遲疑片刻，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說白了不就是兩個男的一起泡澡嗎？這和夏天去游泳池也沒什么區別啊……

    這么想著，阿來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尼德身邊，偷偷看了一眼閉著眼仰頭靠在池邊的人……也跟著放松下來。

    海水加上溫泉，讓空氣顯得濕漉漉的，尼德狀似隨意地半倚在水池邊，實則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

    他能聽見對方小聲松了口氣時的呼吸聲，撥開花瓣的窸窣聲，還有靠近時流動的水聲音，甚至是阿來漸漸放緩的心跳，頭發上的水珠滴落在肩膀上滴答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