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機身內的特工們身軀僵硬，維持著各自忙碌的動作，卻沒有受到任何驟停的慣性影響，無線電波在他們的身側發出最后的哀鳴，轉瞬即逝。

    漢克推動輪椅的動作頓在半途，他身前微微坐著的查爾斯單指撐著太陽xue，柔順的棕色頭發掛下一縷，湊近他藍如車矢菊的眼睛。

    這一方天地，世界靜謐。

    唯有在不為他人所知的精神世界內，史上最強大的心靈變種人查爾斯·澤維爾教授、站在一方廣闊的圖書室內，眼神仿佛透過澤維爾宅邸的窗戶看見萬里之外的夜空。

    他輕聲嘆息，表情又是擔憂又是釋然。

    “維基……”

    ……

    一根金屬手指在半空凝滯著。

    片刻之后，它往前伸了伸，遲疑著抓住了幾乎貼近主人心口的金屬子彈。

    “叮……叮當……當。”

    那枚暗金色的小東西被金屬手投擲在地下，發出叮叮當當的回響，不知滾到了何處。

    巴基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猛地轉身，正對上奧利凡德那張蒼白又精致的臉。

    她心口的火光似乎被抑制住了一樣，只隱隱約約在那個位置閃動，但又像是有自我意識一樣、企圖沖出不知名力量的束縛，將這具身體——或者說，身體里的靈魂——燒成灰燼。

    “扶我一把……”她蒼白的笑了一聲，但眼底卻完全沒有笑意，“слива。”

    那枚已經變大的金色“懷表”在她身上死死握著，細碎的金鏈子搖搖晃晃，晃得人眼疼。

    “懷表”頂端的一枚小頂針被她手指按下，鏤空的星辰不斷旋轉、沙漏中的沙子以瘋狂的速度落下，但詭異的是，上方和下方的沙子都不多也不少。

    鑲嵌在表盤上的綠寶石呼吸般一明一暗。

    巴基快速閃到她身后扶住了她的肩膀和腰部，姑娘這才像是脫力一樣整個人虛軟的靠在他懷里。

    她短促的呼吸了兩聲，垂眸看向自己的心口，突然輕輕開口：

    “……有時候我想，可能這就是我的命。”

    她的聲音極低，幾乎要消失不見，但在這種整個世界皆寂靜的環境里，巴基聽得一清二楚。

    他的掌下微微一緊，又很快像是怕傷了手下的姑娘一樣趕緊松開了。

    但奧利凡德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樣。

    “……每一次生活終于穩定下來，終于美好起來，總會突然發生一些事情。”

    前半句還算鎮定，后半句她就掛上了點鼻音，虛虛的用單手遮住眼睛。

    “……將一切都付之一炬。”

    在基地的另一頭，在動作悉數被定格的復仇者身后，微胖的黑人保姆阿莎躺在原地，她的臉上似乎還有著淚痕。

    巴基干脆的把她整個橫抱起來，他自己的嘴唇也有些抖，但還是竭力保持著身體的鎮定，讓她全身依靠在他身上。

    非常穩當。

    ……

    他凝視著姑娘遮住半張臉的手，那露在外面的蒼白的嘴唇還在顫抖、微微小口的抽氣，看起來在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我以為……我已經學會接受這種事了。用不了多長時間，這種破日子也會變得沒什么大不了……”

    “——因為更破的事又將接踵而至。”

    聽到這句話，巴基閉了閉眼睛。

    這還是第一次，他見到她哭。

    可看見她心口那一簇持續燃燒的火光，他覺得自己的鼻腔也開始酸澀起來。

    ——他知道她有一枚“時間儀器”可以暫停時光，可當時間無法繼續凝滯……的時候，她又會怎么樣呢？

    棕發男人狠力眨了眨眼睛，掩蓋掉自己的心慌。

    他用沉穩又堅定的語調告訴她：“會好起來的，維基，會好起來的。”

    “就像你找到了阿莎……就像我找到了史蒂夫……總有點好的事情……”

    他一邊說著，一邊安撫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安慰小孩子：

    “在那cao、蛋的一千種一萬種破事里面，只要有一件是好的，就不是最差。”

    “……噗。”

    奧利凡德的手還是沒放下，她另一只手依舊死死扣著那“懷表”的按鈕。

    她帶著點鼻音，忍不住低低的笑了一聲：“也是……好像你也是這樣……”

    “我們半斤八兩，對不對？”

    “嗯。”巴基沉沉的應了一聲，扣她在懷里，垂下頭，吻上她因為問話微微張開的唇。

    他一邊深深啄她，一邊含糊應道：“我們半斤八兩。”

    ……

    姑娘在感覺到唇上的觸感之后微微愣了一下，忍不住松開原本半遮著眼睛的手，反手勾住他脖頸，認認真真的加深了這個吻。

    她之前遮著眼睛的時候，看見的并不是一片暗影，而是一張又一張不同的臉：

    父母被火光灼燒的臉、阿莎在“死”前驚恐又蒼白的臉，伊諾克在艾倫失敗的營養液中漸漸腐爛的臉、實驗室里一張又一張年輕的臉……

    來自靈魂的火焰將她整個人燒得冰涼，往常控制的回憶都像沖破了潘多拉匣子的黑氣一樣瘋狂亂竄。

    九頭蛇的研究員不可能避開人體實驗，V1306之下死去的人沒有被拖到她眼前就被處理了——組織內從不管這叫死亡，而是處理垃圾。

    她的眼前一片混亂，她聽著巴基說的話、她說著那些話，想的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