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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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閻的意識沉入光怪陸離的夸張景象,各種扭曲的鐘表和折疊的曲線在他眼前飛轉(zhuǎn)而過,來到一片深邃的黑暗面前。 他的視野越過星空中億萬條游動的魚,咆哮的巨眼,長滿觸手和吸盤的rou球,錯落的白色階梯和門,門里是深紅色的旋渦。還有絢麗的極光星海…… 各種難以名狀,且充滿奇異活力的怪物環(huán)繞著一顆巨大的蔚藍星球。黑色的濃煙從星球的陸地上升起,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那么蚵暫突鸹〞円共煌#魃P根錯節(jié)的黃銅色軌道勾連海洋,陸地被發(fā)銹的鋼鐵叢林所替代,從中突出巨大齒輪和煙囪。如同潰爛的傷口,黑色粉塵,不時從星球的傷口凋落。 “我無法迷惑你,外神!但是在這兒你要聽我的!否則,我將驅(qū)逐你!” “不可以扭頭。” “不可以吐露真實。” “不可殺死人類。” “作為回報,我會給你一場真實的夢境。” 話音落罷,李閻的意識越投越近,最終被這顆星球完全吞沒。 眼前是天空,再近些是高山,近些是村鎮(zhèn),原木房屋…… 【在蒸汽文明方興未艾的年代,古老的巨人湖一帶,棲息著邪惡的獨眼巨人。他的呼吸能掀起暴風(fēng)和雷電,數(shù)以萬計的人民忍受著他的殘暴統(tǒng)治。一位富有的國王聲稱,愿意把自己的獨女,嫁給能夠殺死巨人的勇士,并為此召開了一場蒸汽大會。但她驕傲的女兒卻不安于做童話故事里等待王子拯救的金絲雀,她化名為簡,信誓旦旦要在蒸汽大會上擊敗所有人,依靠自己的蒸汽知識,打敗獨眼巨人……】 “典型的迪士尼套路,不過有點意思。” 李閻咕噥了一句,他五感敏銳。感受到如芒在背,下意識地想扭頭,但有一股微弱的力量阻止了他。 “外神,你不能這么做。” 身后傳來呢喃。 李閻轉(zhuǎn)了個身,身后只是一面灰撲撲的普通墻壁,可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覺并沒有消失。 “可以扭頭,但是不能轉(zhuǎn)身,像第一視角的射擊游戲。” 眼前的一切,像是弱化閹割版的閻浮果實。 李閻喃喃自語,他其實可以強行扭頭,看看身后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但自己也會因此結(jié)束這趟行程。 他還不想那么快結(jié)束。 李閻走到鏡子前頭,鏡子里的他穿著褚紅色褂子,梳著辮子。屋里擺滿了各色的鐘表盤,手邊老式的紡織機吱吱作響。柜臺上,頭發(fā)花白,長著酒糟鼻子的鐘表鋪老板吃力地讀著報紙,胖廚娘在后廚燉湯。 李閻站起來,口袋里的卡片突然一陣灼熱,他拿出卡片,只見上面升起一行文字:“來自遙遠東方的鐘表鋪學(xué)徒梁輝,在老板的熱情教導(dǎo)下,你掌握了一些較為基礎(chǔ)的蒸汽技術(shù)知識。” 這行文字很快就消失不見,緊跟著,“鐘表店的華人學(xué)徒”前頭,多了一個“蹩腳的蒸汽工”的稱號。 鐘表店的老板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梁,聽說了么,國王陛下召開了蒸汽大會,全王城的年輕人都躍躍欲試,你要不要也去碰碰語氣呢?” 老板本來以為,他會聽到諸如“可是先生,我只是個鐘表工”這一類泄氣的發(fā)言,自己鼓勵他“其實你的蒸汽技術(shù)很有一套”,這句話已經(jīng)到了嗓子眼,沒想到李閻不假思索: “當(dāng)然,先生,等我娶了公主,我就叫我的國王老丈人給你蓋一座大大的莊園。” 年邁的鐘表店老板一愣,隨即哈哈大笑。 “好啊,梁,我等著那一天。” 李閻沖鐘表店的老板咧嘴一笑,他拿起柜臺上的剪刀剪斷自己打結(jié)的辮子,讓頭發(fā)齊肩而落,隨后發(fā)動“秋日雅克”,頭發(fā)自然而然縮回了原本的利落尺寸,隨即推門而出。 ———————————————— 是夜,窗戶上偶爾亮起燈火,常煜仰著臉往前頭,目光最終停在兩盞紅燈籠前頭,邁步走了進去。 毫無疑問,這是一間打著公寓幌子的機緣,你能看到各色衣著暴露的男女,暗色調(diào)的屏風(fēng)和三角木燈籠下頭,時不時傳來調(diào)笑聲。 “秦姨,我來找燕子。” 說著,常煜把幾張紙幣遞給了眼前濃妝艷抹的女人。 那女人一捻紙幣,嫵媚地笑了笑:“跟我來。” 她領(lǐng)著梁上了二樓,推開房門,屋子里的女孩顯然嚇了一跳。 “好女兒,你的情郎來了。” 秦姨打趣了一句,把常煜推了進去,并一把把門合死。 “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把我忘了,常。” 女孩歪了歪頭,她畫著很濃的眼影,實際歲數(shù)應(yīng)該比看上去要年輕得多,暴露的旗袍領(lǐng)上露出白皙的rou光,說話地時候嘴角不自覺的上翹,帶著幾分誘人墮落的俏皮。 “最近好么?” “一如既往,糟透了。你呢?最近洋人老爺們身邊,又發(fā)生了什么新鮮事?” 常煜叫她問的有些緊張,支支吾吾地說:“唔……再過兩個星期,大洋彼岸的倫敦就要舉辦世界博覽會了,那是世界各國頂尖工程師的盛會,在博覽會上,能看到最新蒸汽科技成果的展出,據(jù)說今年,有人甚至設(shè)計出了能在天空中馳騁的鋼鐵列車……” 空氣當(dāng)中是玫瑰味的催情熏香,常煜面對女孩,言辭逐漸流利了起來,他向女孩講述飛在天空上的巨大城市,將能飄揚過海,講直透云巔的蒸汽尖塔,在海嘯中穿梭的雄偉列車。 女孩撐著臉蛋,聽得津津有味,聽到天空中飛艇和城市,也露出驚訝的神色,尤其聽到能穿梭大洋的列車,他的眼睛睜得很大:“這么說,我坐上海洋列車的話,可以不坐船,直接回國嘍?” “當(dāng)然。” 常煜肯定地點頭。 “那你會和我一起走么?” 常煜一愣。 “我?” 女孩點點頭,妖冶的臉龐浮現(xiàn)一絲厭煩:“我討厭這兒,我是被拐到這兒來的,我惟一的愿望就是攢夠錢,買一張回去的車票。” “可,可回去也……饑荒,戰(zhàn)亂。你知道么?我的父母就是死于饑荒。你知道么,燕子,圣·弗朗西斯科有救濟站,有公立的醫(yī)院,劇場,有很多你以前從來……” 女孩打斷了常:“常,這里不是我們的家,那些白人歧視我們,你說的那些,從來不是給我們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