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腦魂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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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滿油杉樹的山坡被泥水沖刷,山間灰檐民居緊致錯(cuò)落,幾十條逼仄的小巷子交錯(cuò),猶如迷宮。 雨剛停,檐前的滴水砸在臺階上,門口“寶祥泰”的染坊牌子被雨水洗過,鮮亮了不少。連因?yàn)槿玖希D陱浡谌痉凰闹艿碾y聞味道也淡了。 只是平日里熱鬧至極的寶祥泰,今天卻靜悄悄的,一個(gè)坊工也看不到,倒是有不少神色兇悍,氣息勻稱的人在巷子里到處巡邏。 回院里立著成列的竹竿和染缸,有柿子樹漫過墻,上頭發(fā)紅的柿子還沒摘,飽滿的果皮上結(jié)滿水珠。驀地,一只手粗暴抓下柿子,樹枝發(fā)出咔嚓一聲,簌簌抖動。 空氣中沒來由灼熱了幾分。 坐在藤椅上的陳天放驀然睜眼。 他只穿一身寬松的寢衣,正小酣的時(shí)候,不知道怎么地神色可怖起來。 門吱喲一聲被推開,陳天放受激似的回首,身子也立直了。 柯諾然走進(jìn)來,見到陳天放的神色,腳步不由一滯:“怎么了岳丈?” “……” 陳天放緊緊繃著一張臉,森然地盯著柯諾然,好半天,兩邊的掛上去的臉rou才一點(diǎn)點(diǎn)垂下來。 他閉上眼,慵懶地道:“春兒和阿寒呢?” “在前堂候著呢。” “呵呵。”陳天放發(fā)出短促的冷笑:“兩個(gè)廢物,平常作威作福,可沒看出他們怕啊?怎么活人不怕,卻怕死人么?” 柯諾然走到陳天放身后,輕輕按壓他干枯的肩膀。他沉聲道:“您老消氣,我來就好。” “嗯。幸虧有你。” 陳天放貌似欣慰地拍了拍柯諾然的手背。 “干爹,還差一個(gè),要不再等幾個(gè)月?” “來不及了,我不能栽在等了這幾個(gè)月上,放吧。” 兩人眼前,是一大片染槽,被陶土分成一格一格,格子里的染料五顏六色,散發(fā)出濃郁的味道。 柯諾然依言放干了染料,水位降低,格子深處,卻逐漸露出了什么東西來。 那是一個(gè)個(gè)栩栩如生的赤裸孩童,身上貼滿黑色符紙。這里頭有男有女,都環(huán)抱雙膝,沉睡過去似的。 整個(gè)場面頓時(shí)邪異恐怖起來。 深巷里,查小刀淅淅索索地吞吃的柿子,迎面一個(gè)刀疤臉的壯漢走過來。 “兄臺哪里來的,這是私產(chǎn)。” 刀疤臉的手才碰到查小刀的肩膀,他整只胳膊便化作金色火焰,刀疤臉目露驚恐,還沒來得及喊出聲,一抹刀光和血液同時(shí)迸濺而出,人頭掉在地上,查小刀左手拿著柿子,右手鴟吻單刀淌著血,邁步穿過巷子。 “九十八個(gè),都是子時(shí)到午時(shí)之間出生,屬蛇或者屬龍的。” 柯諾然指著陶土格子里,滿坑滿谷的孩童。 兩人說話間的功夫,其中一名漂亮女孩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時(shí)間太長,開始褶皺干枯,驀地,她的臉蛋破開一個(gè)血洞,有黑乎乎的東西探了出來,不多時(shí),一整只大黑蛇便破尸而出!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咳咳~,咳咳~ 陳天放的咳嗽劇烈起來,柯諾然給陳天放拍著后背,兩人都面色如常。 這些孩子大的七八歲,小的兩三歲,黑話叫尖菊。要是從牙婆子手里買來的,叫開著口的,拍花子偷的,搶來的,叫擋著口的。 這些年柯諾然無所不用其極,在各府縣搶來,買來的孩子數(shù)以千計(jì)。若是八字合,用得上的,便灌了和著怪蛇幼崽的水銀,泡在染料里。用不上的,要么被柯諾然用來修煉其他慘無人道的邪術(shù),要么干脆和每月供奉的金銀一齊投海,喂了豬婆龍和支祁連。 把尸體放到寶祥泰里,是因?yàn)槿玖系奈兜乐兀蝗菀茁冻鲴R腳。 隨著一只只黑色大蛇破開尸體,整個(gè)染窖里填滿了碎rou塊,還有一條條扭動的大蛇。 嘶~ 一只大蛇昂起身子,張開恐怖的大嘴,把另一只稍小一點(diǎn)的黑蛇吞進(jìn)肚子。這些蛇沒有牙齒,嘰咕嘰咕地吞咽聲不絕于耳。 查小刀越走越快,狂風(fēng)卷起他的頭發(fā),尖銳的鐘聲響起來,查小刀駐足了一小會兒,眼前的馬頭墻和瓦檐密密麻麻的,好像迷宮。 他丟開柿子核,提著鼻子輕輕嗅著什么。然后認(rèn)準(zhǔn)一個(gè)方向,跳上了屋檐。而與此同時(shí),和他一同跳起來的,還有幾十個(gè)神色陰狠,手里捏著撕破了的符紙的仆壯。 咳咳~咳咳~ 在陳天放的咳嗽當(dāng)中,眾多大蛇相互吞噬死傷已經(jīng)無幾,這些怪蛇似乎永遠(yuǎn)不會吃飽,明明吃了幾十倍與自己體重的同類,體型也沒有太大變化。 終于,染窖里只剩下最后一只黑蛇,它只有一尺來長,通體幾乎透明,正在無數(shù)尸塊間游動。 柯諾然神色激動地走下去,抬手捏起這條小蛇,沖陳天放笑道:“岳丈大人,和您說得一模一樣。” 陳天放站起來:“咱們到前頭去說。” “是!” 柯諾然重重點(diǎn)頭, 砰! 滿身是血的查小刀撞破屋檐,不顧刺鼻的怪味,一邊啃著所剩無幾的柿子,一邊沖進(jìn)了這間偏僻的染料房。 屋里空無一人,一旁的藤椅還溫?zé)幔樾〉毒従徟矂幽抗猓⒅贿h(yuǎn)處堆徹血rou的染槽格子看了一小會。 那些殘破的血rou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的樣貌,但手腳,頭發(fā)這些殘留下來的東西,還能依稀辨認(rèn)。 查小刀邁動腳步走了出去。 柯諾然掀開鐵鍋,把手里不住扭動的怪蛇扔到鍋里,拿鍋蓋壓住,又在上頭蓋了兩塊黑磚頭,加了四五道鎖鏈。 錢貴匆匆忙忙地跑進(jìn)來。 “老爺,柯大爺,有個(gè)好手闖進(jìn)來了,殺了不少弟兄,人還沒抓著。” 陳天放盯著鐵鍋:“那就再派人去抓,還有,從現(xiàn)在開始,任何人不許再進(jìn)這個(gè)房間,聽到?jīng)]有?” “是。” 錢貴擦了擦冷汗,急匆匆走了出去。 陳天放看著屋子里他的兩個(gè)兒女,一個(gè)姑爺,拒絕了陳寒的攙扶,一點(diǎn)點(diǎn)挪到椅子上坐下。 “爹,吃下這腦魂蟲,真能得長生么?” 陳春兒忍不住淹了一口唾沫。 陳天放看他一眼,突然冷笑一聲:“這古往今來,有長生的人么?” 陳春兒臉色古怪:“那,那您……” “哪怕多活百年,十年,一年,也就夠了。” “父親說得是。” 陳寒后背全是汗,只低聲應(yīng)和。 少時(shí),陳天放點(diǎn)頭道:“差不多了。” 柯諾然依言走到鐵鍋旁,解開鎖鏈,扔掉黑磚,鍋里的水剩的不多,只剩下一條軟軟臥趴的粉色小蛇,一股難以形容的腥味,叫柯諾然眼皮一跳。 他拿起鍋到了桌子前頭,用菜刀去切,卻一點(diǎn)也砍不動,柯諾然加了幾分力氣,刀口卻崩了。 “用香火供奉過的竹刀來切,就在牌位后頭。” 柯諾然點(diǎn)頭,去了刻有“氏祖大義漢帝陳氏友諒之靈”的牌位后面取了一把竹刀出來。再切這蛇rou,刀刃只輕輕碰上,蛇便自己分離成兩個(gè)rou球,柯諾然又切了兩刀,鍋里一共四個(gè)粉紅rou丸。 “可以了。” 陳天放叫住他,一揚(yáng)手:“吃罷。” “……” 陳寒和陳春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動。 “吃啊。” 陳天放耷拉著眼皮:“阿寒,你為什么不吃啊。” 陳寒咽了口唾沫:“這樣的仙丹妙藥,兒子不敢豈敢先爹您一步享用的。” “不是仙丹妙藥,是用幾千條人命堆出來的,我叫吃就吃。” 陳寒不敢說話,也不動筷子。 “春兒,他不敢吃,你吃。” “我,我……” 陳春抹了厚厚一層胭脂的臉上全是汗,深一塊淺一塊的,也一樣不敢動。 陳天放又看向柯諾然。 柯諾然感受到陳天放的目光,沉默了一小會,突然伸手去拿筷子,卻被陳春掐了一下。 “唉~” 陳天放嘆氣:“我只是叫你們吃塊rou,又不是叫你們?nèi)ニ溃墒裁催@是。” 說罷,他拿起筷子伸進(jìn)鍋里,緩緩?qiáng)A了一塊rou球到柯諾然的碗里。 “諾然,你吃。” 柯諾然一語不發(fā),剛要拿起來,陳春又忍不住說話了:“他就是仙丹,也得有個(gè)劑量。我們要是吃了劑量不夠,不是壞了您的大事么?” “不會,我與你們一同長生。” 陳天放道。 陳春兒臉色閃爍,把心一橫:“爹,您也說了,這天底下從來就沒有能長生的皇帝,那些個(gè)皇帝吃丹藥,也沒見得長壽,還有的吃死嘞。” 陳天放盯著她,語氣放沉:“天底下哪一條史書寫著,有吃丹藥死的皇帝啊?只是民間穿鑿附會罷了。” 陳寒見狀,也咳嗽了兩聲才道:“話也不是這么說,《揮塵錄》記載,宋徽宗趙佶賜紫金丹藥給王定觀,試服之后,那王定觀是口吐黑煙而死啊!” “你的意思是,我拿你們試藥?” 陳天放連連擺手:“爹,兒子絕對沒有這個(gè)意思,您你您……” “哎呀!”陳春瞧見陳寒這副模樣,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清了清嗓子,說道:“爹,當(dāng)女兒就直說了,你要我們吃這rou,沒問題,可有件事,您得先告訴我們。” “你問。” 陳天放低著頭。 “我大哥二哥,四弟弟,他們是怎么死的。” 陳天放聞言抬頭雙眼怒張,陰沉沉的可怕眼神嚇了陳春一個(gè)哆嗦。 柯諾然二話不說,一巴掌打在了陳春的臉上,直接把她扇倒在地上,他嘴里惡狠狠地罵道:“你這孽障。” “原來你們就是這么想我的啊。” 陳天放哀嘆一聲,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嘴角溢出幾道血絲。 “爹,您……” 陳寒連忙去攙扶,卻被陳天放一把甩開。 “別碰我,別碰我。” 陳天放連連搖頭,幾欲昏死。 “岳丈,這孽障不懂事,您寬心。” 說罷,柯諾然拿起碗里的rou丸倒進(jìn)嘴里,嚼也不嚼,吞進(jìn)肚子。 陳天放依舊衰弱地趴在桌子上,似乎動彈也難,只是口中呢喃:“這是先祖九江王的方子,只能是陳氏,還有和陳氏世代聯(lián)姻的柯氏吃了才管用。據(jù)說,先祖服了一塊腦魂蟲的rou,變做鄱陽湖的龍君與朱家作戰(zhàn),但還是功敗垂成。我少年時(shí)只當(dāng)是怪誕,只到幾十年前,我發(fā)覺自己有了異于常人的神通,才知道先祖所言不假。” 他看著眼前的子孫兒女:“如今朝廷的刀,已經(jīng)架在我們陳柯兩家的脖子上了,你以為我貪圖那幾年好活么?我是怕我死了,浙江的那些官,把你們吃得連骨頭都不剩啊。” 他指著鍋里的rou丸:“我要是所料不錯(cuò),先祖的故事,有真,也有假。這腦魂蟲的rou就算不能讓吃的人延年益壽,但化身龍君這條,應(yīng)當(dāng)是鄱陽湖里本來就有一位龍君,先祖吃了腦魂蟲,用血脈神通占據(jù)了他的身子,才有了傳說中的事。” 陳寒聽了倒抽一口涼氣,忍不住問:“可咱們……”他神色一動:“爹,你說的是支祁連?” 陳天放神色依舊萎縮:“妖終究是妖,不可信的。那姓李的不能長駐浙江,天師道催他上路的旨意已經(jīng)在路上,他不是大患。想保全家富貴,還是在這支祁連的身上。我想著服了腦魂蟲,便去試著斗一斗支祁連,占了他的身子調(diào)遣豬婆龍王。陳柯兩家方能高枕無憂,沒想到你們把自己的爹,想得如此毒辣,我?guī)讉€(gè)兒子全死在討伐支祁連的路上,我不恨它,何必想這么個(gè)法子斗倒他呢?” 正說著,門外的錢貴瘋狂敲門,外頭升起幾丈高的火苗,錢貴的聲音變形:“老爺!老爺!來的是個(gè)火妖,我們頂不住了,您快帶著兩位大爺和小姐,從后門逃命吧。” 柯諾然隔門回應(yīng):“這火妖何等道行,我的人也擋不住。” “不知道,只是他三兩刀便殺光了柯大爺您的混天符兵啊。” 柯諾然號稱渾天蛟龍,十幾年來,陳天放搜羅各道符術(shù),甚至買通龍虎山的皂役,把所有精要都給了柯諾然,陳柯兩家手里都有符仆,其中以柯諾然手里的混天符兵最為強(qiáng)橫,只是聽錢貴的意思,并不是那人的對手。 “我去。” 柯諾然眼珠有些泛紅,轉(zhuǎn)身就要出門。 “且慢。” 陳天放叫住了柯諾然:“你感覺怎么樣啊?” 柯諾然攥了攥拳頭:“有些燙心,其他好的很。” “還是不要去了,我們暫避鋒芒。”陳天放有些擔(dān)心地看著柯諾然:“請官府和龍虎皂役來,他們現(xiàn)在舍不得動我們。” 若是平時(shí),柯諾然只怕便答應(yīng)了。只是此刻,這位混天蛟龍只覺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他大笑一聲:“岳丈大人稍等片刻,我摘了那妖怪頭顱,就來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