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畢方與菜市口
“跑哪兒去了?” 值班室里,老秦拿癢癢撓抓著后背,舒服地呲牙咧嘴。 “把以前房子退了。” 李閻推門進來。彎腰拿起暖壺,倒滿桌上的大茶缸子,然后大口吞咽。 老頭子歪著頭看李閻的側臉。 “心情不好啊~” 李閻一凜,他動手殺人,至少幾個小時里,身上都縈繞著一股說不出的涼氣,普通人很難察覺,沒想著這老頭這么敏感。 李閻裝腔作勢摸了摸眼角:“想家了。” “想甚?吃飽就不想了。” 老秦站了起來,“那行,今天晚上你就在這盯著。明早我來接你的班。” “沒問題。” 李閻答應著。 老秦從鋪上拿起軍大衣披在了身上走了出去,屋里的李閻踩著門檻,靜靜看著老秦蹬著自行車離開,他一仰頭,把手里頭的大茶缸喝干凈。 燈光下,茶缸上的天安門圖案分外鮮艷,上面一行拱形的紅字。 “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墻上的指針指到十一點三十分的時候,躺在床上的李閻正好一冊色彩古舊的連環畫看完,內容是“公孫勝斗法破高廉”,水滸傳里的一段。 “請在十二點之前,趕往廣安門菜市口。” “你的對手傳承為:畢方。” 李閻把連環畫扔到一邊,翻身而起。 他不死心地拿出隨身聽,又按了幾下,隨身聽沒有反應,這才拿起推門走了出去。不過,他去的方向不是菜市口,而是之前自己拋尸的冷清巷子。 …… 燕都菜市口,位于南城宣武門外大街和宣武區內大街交匯,明清兩代處決要犯的法場。 不知道為什么,李閻背上多了一個寬大的麻布袋,當他到這里的時候,只看到了鱗次櫛比的傳統民居,四下沒有人跡。 蘇都鳥早早就到了這里,在天空盤旋了二十多分鐘,也沒有看到一個人。 眼看著十二點就要到了,李閻試圖通過蘇都鳥偵查來占取先機的計劃宣告破產。 最終,他還在最后的一分鐘出現在廣安門青石板路面上。走進了菜市口法場的范圍里。 紅色數字跳動,十二點。 深沉的夜色變得粘稠起來,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菜市口法場 你的判金類物品無法使用 對一切血rou生物進行判定斬殺。(依照次序) 李閻四顧,沒有看到任何人影。法場的鎮壓效果也沒有任何異狀。 “咚!咚!” 有手指敲動木窗的聲音。 李閻循著聲音往上看,惹眼的百貨商場二層,一個瓜子臉的俏麗佳人倚著窗戶,睫毛細密,笑盈盈地盯著自己, 她穿一身牡丹花高叉旗袍,頸子細長,欺霜賽雪。 “姑獲鳥?” “畢方?” 兩人四目相對。 “你背上的是什么?” 女子問了一句。 李閻把麻布袋子丟到地上,沒有系緊的麻袋里露出一只人手。 女子嘴角扯了扯。沒有說話。 “天亮的時候,死在午夜世界的人,尸體也會留在那里,進入午夜的時候,只有自己身上的東西能跟著帶進來。所以,尸體拋在這里,最干凈。沒有麻煩。” 李閻聳了聳肩膀。 “雖然普通人不太可能在七八天里,就逮捕到擁有各種特殊能力,體能過人的閻浮行走,碰上心思縝密一些的,單是找到線索,都存在很大的困難。不過,也不費什么手腳,做了比不做好。” 頓了頓,李閻接著說:“萬一有什么無所顧忌的好手,闖到公安局里找卷宗,那我豈不是被人擺了一道?” 女人點了點頭:“有道理,不虧是十都級別的行走。不過,你跟別人交手的時候,似乎留下了不小的后遺癥呢?” 女子把目光放在了李閻狀態欄的“巫語”上。 李閻沒理會女人的試探,直接了當:“我上去,還是你下來?” 女人露出一口秀氣的牙齒。巴掌握住窗沿,從十余米的樓上翻身一躍。 紅艷的牡丹花下,修長白嫩的大腿若隱若現。 李閻仰著臉,貌似在欣賞。 一,二。 他心中默數兩聲,在女子快要落地的時候,小腿繃緊前沖氣揚劍上撩。 環龍劍出如泓水,狠辣刺向女子的頭顱! 氣氛陡然一變。 女子的面孔不收控制的膨脹起來,躁動的火苗從她的七竅里狂涌而出,然后,澎湃炸開。 “嘭” guntang的火浪掀出去一米有余,李閻就地翻滾出去,手背被撩出幾個大火泡,倒是沒有多大的傷。 “對女人也這么狠,你真是沒人性。” 陰暗的巷子里,旗袍女子邁步走了出來,她摘下頭上的簪子。長發抖落,從發梢燃燒起來。頃刻間化做熊熊烈焰。 火發張揚煊烈,女子婉約的水粉氣一掃而空。 《西山經》云:有鳥焉,其狀如鶴,一足,赤文青質而白喙,名曰畢方,其鳴自叫也,見則其邑有訛火。 …… 李閻挑破火泡,劇烈的疼痛感讓他更加清醒了幾分。 “一米。” 他沒頭沒腦地說了這么一句,女子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李閻前沖揚手,環龍劍光激散而出。 女子四根指頭微翹,深紅色火焰從掌根蔓延到指尖,勾勒出一柄不到一米的火焰刀子,造型簡約。 刀劍相撞,環龍磕在火焰上,卻不得寸進。 女子有些吃不住力的瞇了瞇眼睛,李閻往下一撮劍刃,腳掌磕在女子的膝蓋上。 女子吃痛跪倒,火發一甩,兩道火舌沖著李閻面門撲來。 李閻手臂抬起,反握環龍砍斷火舌!沒半點猶豫,擰腰一腳踢向女人的太陽xue。 …… 女人狼狽地滾出去七八米,高叉旗袍的上布滿塵土,嘴角腫起一大片,藕白色的手臂上印著李閻的小塊鞋印,顫抖著不能自持。 李閻漢劍劍尖往下虛點。 ”打架嘛,白襯衫,黑夾克,單馬尾多爽利?你說是不是?” 女子用力抹干凈嘴角,忽然冷冷一笑。 “姑獲鳥,是惡鳥吧?” “所以呢?” 李閻問。 “那你可真是不走運。看來,是你先上刑場了。” 女人纖細的手指往十字路口一指。 李閻的眼光順著路面往前看去,綁著黃帶子的西洋路燈下面, 不知何時,搭起了一座草棚…… 草棚上站著兩只軟底高腰黑皮靴,李閻往上看,束腰皂衣,涂滿雞血的惡性面孔,紅纓漏斗氈帽,手上是遮紅布的的鬼頭大刀。刃口不見天,冷森森寒氣直冒。 刑典,劊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