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爻
“他?跟另一個窄b侃呢。” 李閻屁股下面忽然一空,他小腿一豎,腰間發力翻身,可還是撲通一聲朝里頭陷了進去! 啪! 李閻的右手抓住椅子的邊沿,使勁往外拔,粘稠的黑暗拉扯著李閻的身體,小半張臉已經陷在按摩椅里頭。 兩團黑漆漆的大手從椅子后面伸出來,死死勒住李閻。 “留下來陪我吧……” 男人陰沉沉地說著。 他伸出滿是老繭的手遮住屏幕,手指一點點從電視當中伸了出來。 胳膊,腰,大腿。 最后皮鞋輕輕落地。 男人穿著米黃色的西裝,黑眼圈濃重,像是很久沒有睡過了。 陷在泥沼一樣的按摩椅里動彈不得的李閻眼珠轉動,嘴里碎碎念道: “我要是在呆在這兒,肯定比你唱的好聽,唱了七年,牽條狗過來也不至于唱成你這樣啊。” 看眼前這個“混混”半點也不驚慌,男人瞇了瞇眼睛。 他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噗嗤笑了出來,再抬起頭來神色癲狂。 “那你就在給我做個伴吧!” 說完,他拉住李閻的扒住邊沿的右手手腕,死命地拽動,想把李閻推進椅子里頭。 …… 五秒過去了 “進去,你給我進去。“ 十秒過去了 “額……哈~哈~,嗯……哈~哈~” 半分鐘…… 撲通。 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臉是汗。 李閻的手腕像是焊死的生鐵,紋絲不動。露在外面的獨眼瞅著男人。 男人唰地站了起來,臉色發狠地在屋里頭來回翻動,半天才從抽屜里翻出一把裁紙刀來。 他端著刀子走到李按摩椅邊上,刀刃對著李閻。 李閻抬著眼白瞧著他。 “……” 男人眼珠發紅,雪白的刀尖來回抖動。 “瞅啥呢?動手啊。”李閻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七年才有我這個窄b過來,機不可失。” 當啷~ 裁紙刀落地,男人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把柜臺的海報扯得粉碎,抄起一把花盆砸向玻璃門。 看似脆弱的門口紋絲不動,玻璃上紅色條紋的音像錄制的字樣沾著泥土。 他一腳又一腳踹在d柜子上,咣當咣當的悶響聲暴躁得很。印著周華健笑臉的唱片嘩啦啦灑了一地。 “草!草!” 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臉糾結地抓著頭發,眼圈發紅。 李閻一見倒樂了:“做了鬼連人都不敢捅?你也是蝎子拉屎,獨一份了。” 男人氣得嘴唇直抖,伸著脖子直叫喚:“你管得著么?你管得著么?!” 李閻打量著男人,開口道: “我說,你怎么進來的?咱倆左右也算難兄難弟,跟我說說。” 男人撇了撇嘴,一扭頭不搭理李閻。 “說說唄,哥們兒,以前是干啥的?” “……” 男人往下咽了咽發堵的喉嚨,抹了抹眼睛才說: “我說你小子心夠寬的,真不怕死啊?” “死?”李閻眼珠掃了一圈。 “這地界兒還不夠資格。” 男人搖了搖頭,半天才平復心情,心里一想能有個說話的也不錯。 “我以前,做樂隊。住頤和園那邊,樹村你知道么?那宿跟幾個哥們兒喝醉了酒,十一點多在這兒晃悠,誰知道一眨眼的功夫,周圍一個人能找不著了。剩下的,跟你一樣。” “就你這嗓子,做樂隊不掙錢吧?” “那是你們不懂!” 男人好像被抓住痛腳,但想想現在這個關頭,爭凈這玩意也沒多大用,也就不再氣急敗壞。而是嘆了口氣。 “混了幾年也沒混出樣來,那時候在開心園演出,完事的錢正好夠喝頓酒,這輩子沒能盡孝,想再見二老一面也難了。” “我幫你。” “顧你自己吧,你丫自身難保、” 男人嗤笑一聲。 “你知道我為什么明知道這家店有問題,還要往里闖么?” 李閻問他。 “你丫神經病,誰管你。” 男人罵著。 “呵呵呵……” 李閻的半張臉笑著,一時間不知道誰才是厲鬼。 他手指猛地掐緊,幾道鮮明的痕跡印在按摩椅上。 “吱~” 椅子上冒起來一陣白煙,激蕩的吼聲帶著白色蒸汽升騰。 在男人不可思議的目光當中,黑色的皮墊猛烈燃燒,李閻翻身而起,空氣中回蕩著惡獸的激吼。 混沌刺青,兇。 男人好半響也說不出話來。 六紋金錢的黑色方孔里頭射出一陣青蒙蒙的柔和光彩。 穿著九分褲,米色女士西裝的丹娘步出青光,潔白的手指按在沙沙作響的留聲機上,好像對這個造型奇特的器具很感興趣。 “丹娘,能不能想個辦法把他帶出去。” 丹娘聽罷湊近男人的臉,嚇得男人連連后退。 她轉頭問向李閻。 “這只爻么?” “什么叫爻?” “他這種情況誤入陰冥,回不去的,就叫爻。” “就是他。” 丹娘點點頭,說:“先給他找個容器。” 說完她一指牽牛花形狀的留聲機,不動聲色:“這個怎么樣?” “太大了,小一點的。” 李閻拿起一只白色索尼隨身聽。 “這個吧。” “可以。” 丹娘抓住男人的衣領,在他一陣“你要干什么?”的無聊問題中,硬生生把男人的頭往隨身聽的黑白屏幕里塞去。 那場面看的李閻嘖嘖稱奇。 “爻雖然很少見,但是很弱,為什么特意帶上他?” 丹娘把隨身聽交給李閻。 “剛才在外面,他唱歌雖然難聽,但是……” 在魁的記錄書中,宣武門的東大街上,同樣有一處鎮壓物。 李閻遙望著門外復古又破敗的洋樓。 大門閉著,大理石鏤空紋雕,是一所通體灰白色的教堂,看上去很久沒有人住了。 天主教燕都主教府遺址(夜) 天主教徒將獲得祈福。 排斥所有異教徒。 “剛才追殺紋身男的時候,是在這顆鎮壓物的范圍里頭,可是,我沒有收到任何異常狀態的提示,要說這條街邪門,城里頭哪都一樣,硬要說這兒有什么特殊的……” 李閻端詳起手里的白色隨身聽。 索尼 disan d777 類別:??? 品質:??? 不可帶出閻浮果實。 備注:這里面是一個人到中年,整天只會鼓搗一些沒人喜歡的古怪音樂的頹廢靈魂。 李閻邁步走出大門,站在“滾石文化”的牌子下面。 “呼!” 一陣打著旋兒的風粘膩的吹在李閻的胳膊上,讓他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圣女果彩燈一個又一個地接連熄滅,街面上一片陰森。 “啪嘰” 李閻低頭,自己正踩在一灘血泊當中,腳底下還很隔得慌。 他彎腰從血泊里撿起來什么東西,摸上去圓滾滾的。 李閻甩干凈上面的血跡,把它對準天上姜黃色的月亮。 透明色,里面還有花瓣似的東西。 玻璃球? 李閻啞然失笑。隨手把玻璃球扔開,又覺得有點不對勁,再一抬頭,心里頭一陣膈應。 天上掛著根本不是月亮,而是一張神色怨毒的人臉。 忽然,李閻腳下一涼,他條件反射地抓出環龍劍,下劈揚腕,往外一甩。也不知道刺中一團什么東西,被環龍甩在墻上,血絲呼啦紅了一片。 “丹娘,你先進來。” 李閻走上大街,任憑丹娘化作的青色光彩擁進脖子上的金錢方孔。 悉悉索索地聲音傳進他的耳朵里,他順著聲音看過去。正是他殺死紋身骷髏男的地方。 脖子被洞穿的骷髏紋身男正像一條鯰魚一樣摩擦著地面,朝李閻爬過來。 血跡斑斑的臉上呲著紅色牙齦。粘膩的黃色尸油粘連著泊油路,看上去惡心又恐怖。 李閻隨手卸下綠色的郵筒,左手拿著環龍,右手拖動鐵皮郵筒,朝扭動的骷髏紋身男走去,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黑色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夾雜著鐵皮郵筒的劃動聲音,節奏分明。 那惡心的尸怪頓了頓,忽然瘋狂地摩擦起地面,扭頭朝李閻的反方向扭動著。 很顯然沒有李閻快。 足有腰身粗的郵筒帶著風聲砸在尸怪身上,血rou橫飛。 李閻沒有停手,一下又一下,像極了美國電影里的變態殺人狂,直到腳下的尸體再也沒有人形,手上沾滿血漬的郵筒也扭曲成了麻花,這才罷手。 “砰” 他扔開郵筒,望向一片蕭索的長街。 來時還算整潔的大街上,此刻卻處處可見黑色的油漬,飯店上“香河rou餅”的牌燈被砸爛,一片破敗的末日景象。 街角貼著白沿兒墻,一只踩著玻璃涼鞋的修長大腿走出拐角,李閻本來饒有興致,但是看了一眼那女人紅白夾雜的上半身就臉就臭了下來。 “女人”身后影影綽綽,不知道多少只胳膊的影子照在墻上,看的人頭皮發麻,它們簇擁著,朝李閻洶涌而來。 西裝革履,腰里頭別著大哥大的男人。 胳膊上綁著紅底黃字的臂帶,穿著老舊中山服的老頭。 臉上貼著大頭貼。梳著羊角辮子,單腳踩著滑輪車的女孩。 只是每一個人渾身上下都沾滿血污,缺胳膊少腿,怎么看也不像活人。 “我就知道沒那么容易。” 李閻把環龍劍換到右手,沒走兩步就發現,自己走進了教堂的范圍。 “你的狀態兇被壓制。” “你的判金類物品無法使用。” 李閻敲了敲索尼隨身聽的鋁合金外殼。 “怎么稱呼您?” “梁野……” 隨身聽里傳來男人的聲音。 “唱一首我嘗嘗,別讓我大晚上的白費勁。” “還唱剛才那個?” “你不是說我不懂嘛,你會唱什么唱什么。覺得什么好唱什么。” 李閻心里想著,讓我看看,是不是這只爻的緣故,才讓教堂的鎮壓效果沒有體現,如果是,說什么也要把它帶出去。 “咳咳,你看看屏幕,我和一幫哥們的歌。” 男人的聲音有點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一種期待。 那時節的李閻還不知道,自己隨手救出來的,是一個什么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