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岑學長都談戀愛了嗎?啊啊?。『眉刀誓桥?!我死了!” …… 周圍的議論聲,就好像是一把刀來來回回地扎柳溪的心,扎得她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如果早知道他是和裴佳一起來的,她又何必叫他來實驗室自取其辱? 她頭一回生出了退縮的想法,然而原本在看手機的岑墨像是心有感應一般,忽然抬頭看了過來,便看見了她。 逆著夕陽的光,柳溪看不真切他的五官,只覺得他的身影虛幻渺茫。 風一吹,那樹梢上金燦燦的桂花,像是天女散花一般落在了他身上。 他直起身,抬手閑閑地撣兩下肩。 柳溪便聽見身后傳來那些花癡的低語聲。 她聽見了熟悉的聲音,聽見有人提到了她的名字,也聽到了岑墨的名字。 “原來他們真認識啊……” 可柳溪一點快感也沒有。 她將那滿地桂花踩進泥里,走近岑墨,露出皮笑rou不笑的模樣,“岑墨哥哥?!?/br> 余光瞥了眼旁邊的裴佳,不太情愿地也叫她一聲。 岑墨微微頷首,轉身走開。 裴佳也跟著走。 柳溪壓著心中不快,問道:“學姐怎么也在?” 裴佳笑道:“和你們一起吃飯,岑伯父也叫了我。” 柳溪胸悶得慌,“你和岑墨哥哥家是?” 裴佳:“嗯,我爸爸和岑伯父是朋友。” 難怪二人走得這樣親近,沒想到還有這一層關系。 裴佳:“不是在準備考研嗎?怎么在實驗室?” 柳溪:“在實驗室自習,有不懂的可以請教師兄師姐?!?/br> 裴佳笑出聲,“你身邊有我和岑墨,怎么還需要去請教別人?有什么問題我們回答不上來的?” 這話說得好像是她與他們倆見外了似的。 短短數日,她竟然已經與岑墨熟成一家人了。 柳溪心里冷哼一聲,臉上卻笑得愈發甜美,“不是哦,學姐,岑墨哥哥沒和你說,我經常在他家寫作業嗎?” 她不能正面懟她,因為一會要與岑墨父母一起吃飯,她拿不準裴佳什么性格,萬一把她氣急了,在岑墨父母那說她壞話就得不償失了。 岑墨聽到這話,瞥了她一眼。 對于她的胡說八道,沒有做出任何反駁。 柳溪拿不準裴佳的性格,但她吃得準岑墨的性格,只要她不直接跳出來說自己女朋友的身份,他才懶得管她說什么,再說這件事本來就是他有錯在先,多讓讓她也沒什么不對。 裴佳一下就被“排外”了,估摸著不想與小孩計較,沒再繼續說下去。 柳溪到學校餐廳時,見到了岑墨的父母。 父母二人對她與裴佳的各自不同。 岑母一見到柳溪就熱情地拉住她噓寒問暖。 她與柳溪的mama是同學,現在又是廣場舞伙伴,關系很好,對柳溪也很好。 而岑父是國家院士,典型老學究模樣,為人非常嚴肅苛刻,總是板著臉,怎么看都是不好相處的人,柳溪從小就怕他。 但岑父一見到裴佳,就主動與她說了話,言語之間可見關心程度。 而裴佳此時才得知柳溪與岑墨根本沒有任何血緣關系,想到那日岑墨竟然帶她回家過夜,頓時顛覆了對岑墨的所有印象,整個人都恍惚了。 岑父與裴佳說了一會話,似乎才看見柳溪,神情疏離了許多,他推了下眼鏡,“你前三年gpa多少?” 柳溪最怕他問成績。 因為岑父在學術界頗有威名,同時對后生的學業要求也極為苛刻,很多年輕人常常因為學習不夠好入不了他的眼,以柳溪所見,除了岑墨之外,這么多年,好像也就只有裴佳得到他青睞。 想到這,柳溪的底氣少了許多,輕聲道:“3.8。” 因為大一休學拖了后腿,后來怎么追也追不回來,雖然這個gpa已經在系里前列了,但在他面前,在裴佳面前,她還是有點抬不起頭。 岑父依然板著臉,又問道:“聽說你要考研?” 大概是聽岑墨說的。 柳溪點點頭。 岑父:“小裴,我記得你當時也是考研的,你那時gpa多少?” 裴佳:“4.2。” 岑父點著頭,對裴佳露出了贊許的目光,冷冷淡淡地對柳溪說道,“你這個gpa連保研資格都沒夠到,考研更難了?!?/br> 柳溪眸色黯然了幾分。 如果沒有裴佳做對比,她或許還沒這么難受,但現在她感覺很無力。 岑母見到柳溪神情懨懨,從包里拿出了一包零食,“誒,不說這個了,聽岑墨說你喜歡吃這個酸棗糕,我來的路上特意買了點?!?/br> 岑墨:“我沒說過?!?/br> 岑母給岑墨一個眼風。 岑墨閉嘴了。 柳溪接過酸棗糕,“謝謝阿姨?!?/br> 她仔細一看,這好像是上回和岑墨出門時,她買的那個酸棗糕吧?當時那個店剛開張做促銷活動,她就隨便買了點。 那是個網紅店,不是連鎖品牌,不常見的。 很可能真是岑墨說的。 這么一想,柳溪偷偷樂開花了。 岑母拍著她手背說道,“你要有什么需要幫助的,盡管和岑墨開口,特別是身體不舒服,一定要和他說,他這人平時悶葫蘆一個也不懂得關心人,你不用和他客氣?!?/br> 說著又沖岑墨使眼色,“聽見了嗎?要多關心關心柳溪,她年齡小,身體又不好,得當meimei一樣照顧?!?/br> 剛剛還偷樂的柳溪,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 這話岑母從小說到大,每每兩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柳溪總喜歡坐岑墨旁邊,岑母都會說這么一句,但這一次說得與以往略有不同。 岑母說把她當“meimei”一樣照顧。 雖然兩家當時說定娃娃親是半開玩笑的口氣,但岑母的的確確從沒說過讓岑墨將她當meimei看的話,如今這稱呼的變化是不是意味著她也覺得他們倆不合適了? 岑父跟著說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小裴,你平時也幫著岑墨照顧下這小孩,你們都是女孩,會更方便。” 這話就差沒把“你和岑墨男女有別,少黏在一塊”說出來了。 岑父是典型的老學究耿直,就是把喜歡與憎恨都清清楚楚地擺在臉上,她看得出岑父很中意裴佳,卻很嫌棄她。 柳溪惶惶不安,下意識去看岑墨,而他正在盡職盡責地照顧她。 茶少了,給她添茶,菜少了,給她夾菜,遇到她最喜歡吃的蝦了,給她一只只剝干凈放碗里。 他會很主動地去做這些事,根本不需要她開口,可柳溪絲毫沒有被他的貼心感動,只覺得渾身冰冷。 她習慣性地享受他對她的照顧,甚至理所當然地把這個當做是喜歡她的表現,卻從來沒去深究他這樣做的原因,是到底是真的喜歡她,還是只是把她當meimei,亦或者只是因為長輩原因,出于禮貌如此…… 柳溪漸漸回過味來,為什么他能做個稱職男友,卻從未對她有過親密舉動,又為什么她時常患得患失,總在懷疑他到底喜歡還是不喜歡…… 因為這一切都源于他寵而不愛。 他對她的確比對別的女孩更好,好很多,但這份更深的感情卻未必是愛情。 飯吃到一半,裴佳被一通電話叫走,岑父讓岑墨送她到門口,而柳溪心不在焉地將飯局吃到了尾聲,去了一趟衛生間,再回來時,岑母笑得比之前更和善了,“溪溪啊,岑墨要哪兒做的不好,你就直接說他,不要悶在心里把自己氣壞了。” 柳溪知道,岑母這是怕她剛剛沒聽明白,又強調了一次,既然叫他一聲哥,那就當親哥一樣相處。 她臉上掛著不露破綻的笑,“好。” 岑母笑著拍了拍她手背,那目光灼熱得就好像以前沒看過她似的,瞧了又瞧,一邊瞧還一邊笑,令柳溪感到一頭霧水。 幾人走到學校門口,岑母就揮著手讓他們回去了,“不用送了,你們忙你們的去,平時注意身體,多吃飯,少熬夜?!?/br> 末了,她又把岑墨拉到一邊說了悄悄話,而岑父皺著眉頭看柳溪,欲言又止。 柳溪越發覺得古怪。 她剛剛上廁所期間,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 但又能是什么呢? 不論是什么,都與她無關了。 目送走父母后,岑墨看了眼時間,對柳溪說道:“我送你回去?!?/br> 柳溪詫異,“這么早……” 就不能多相處一會嗎? 從來都是這樣,腦子里沒有一點約會的想法。 果然聽他說:“代碼還沒寫完?!?/br> 柳溪失望透了,“那……能走著回去嗎?” 岑墨又看了一眼時間,“好吧?!?/br> 應得真勉強。 換是之前,柳溪應該也會高興,但今晚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了。 她的心變成一潭死水,再也不會受他一言一行起波瀾了。 夜晚的校園陷入了一片靜謐中,偶爾從不遠處cao場傳來幾聲籃球聲。 柳溪抬頭看了看月明星稀的夜空,這月亮就像她表白的那一晚一樣皎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