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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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兄妹沒錯了。 曲長負這點心還是宮里賜下的,香滑酥甜,把曲蓉對生活的渴望都吃出來了。 她之所以吞吞吐吐,是拿不準素來冷淡的兄長會不會幫助自己,向他求助,又會不會弄巧成拙。 但想一想,她還有好多好吃的沒有吃,好多好玩的沒有玩,還想在這個花花世界里好好活著,怎么也得試試。 曲蓉吃完點心,猶豫一下,壓低了聲音:“我覺得,赫連素達是故意沖著我來的。” 曲長負皺了皺眉:“何以見得?” 曲蓉道:“當時街上的女子很多,我并沒有能被人在千百人中立刻看到的美貌,但他偏生只跟我說了話,甚至連旁邊的宋家jiejie都沒有理會。南戎來的使者怎會如此無聊?我怕……”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怕我會被送到南戎去和親?!?/br> 曲長負皺眉道:“去南戎和親,怎么也應該是宗室女子,又怎會輪得到你?” 兩人的思維方式不同,曲長負對這種內宅套路不太熟悉,曲蓉卻十分敏感。 她見過一些小姐被家中姐妹繼母陷害出嫁,便是通過這樣的方式。 她覺得自己是被人坑了,但如果赫連素達真的要帶她回南戎,她又怎么可能拒絕。 父親肯定不會管,就算是大哥,也沒有這么大的面子?。?/br> 這時曲長負又問:“那赫連素達又是怎么知道你在那家鋪子里的,今天出門的事,你都和誰說了?” 曲蓉說除了相府的少數人,只有跟她一塊出去的宋琳知道。 宋琳是宋太師的第三個孫女,也是曲長負的表妹,跟曲蓉不同,在家里很受寵愛。 ——所以她是要出來去哪里,同誰一起,太師府的人肯定是知道的。 曲長負頓時想到了之前被西羌刺客圍殺的那件事,他的行蹤也是莫名其妙走漏了風聲,也或多或少跟宋家扯上了關系。 可惜,宋家這片凈土,終究還是沾上了令人不快的麻煩。 他沉吟著,對忐忑的曲蓉說道:“事情我知道了,你不用害怕,回去罷?!?/br> 他如果不想沾手,會直接說“不管”,曲長負嘴里的“不用害怕”四個字,可比很多人千言萬語的承諾都要來的可靠。 心里面涌上一股暖流,那根繃緊的弦一下子便松快下來。但不知道為什么,曲蓉卻又想哭了。 她知道沒有人喜歡別人上門來哭哭啼啼的,于是抿了抿唇,將淚意忍了回去。 曲蓉起身沖著曲長負認真地行禮:“是,meimei告退。” 曲長負點了點頭,看見桌上那盤點心,便吩咐劉元道:“把宮里賞的點心都包起來,讓她拿走罷。” * 與此同時,在璟王府的花園中,靖千江獨自一個人坐在那里,面前擺著一只酒杯,一壇花雕。 自從上回在曲長負那里喝多之后,靖千江每回再提起喝酒的事,曲長負就會冷冷地盯著他看,看得他心里發毛。 靖千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但深覺這酒量不練不行了。 否則隨便一個人都可以和曲長負舉杯對飲,他豈不是要白白遭嫌棄么。 整個璟王府的人都知道璟王殿下不沾酒,此物乃是一級違禁品,廚子連醉魚都不做的。 為了防止下人們聞到酒味大驚小怪,靖千江才跑到這處四面敞風的亭子里“鍛煉”。 他把酒杯湊到鼻子下面聞了聞,然后抿了一點,那股辛辣的感覺順著舌尖在口腔中擴散開。 靖千江心中默念三遍“真好喝,我愛喝”,這才擰著眉頭,又喝了一口。 一陣冷風吹過來,他突然聽見里面夾雜著福保那聒噪的聲音:“殿下,您在花園里嗎?殿下!” 靖千江直接彎腰撿了塊石頭,看也不看,照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用力丟出。 福保聽見破空之聲,熟練地“啊”了一聲,當場趴倒在地。 石頭打在他身后的樹干上,又彈回來砸中了他的臀部。 靖千江趁機將酒壇子藏起來,雙腿瀟灑架在石桌上,淡淡道:“爺瞧著你是越發沒規矩了,大呼小叫的,這里是王府還是你家菜攤子?” 福保揉著屁股,愁眉苦臉地爬起來道:“殿下,是小的沒規矩,小的知錯,小的該死。” 靖千江見他還敢貧嘴,倒是多看了福保一眼:“既然該死,那死去啊?!?/br> 福保反倒湊到他身邊:“哪天死都行,就今天不成——殿下,您知道我在外邊碰見了件什么事?哎呀,您在曲大人跟前獻大殷勤的機會來了!” 自從曲長負上次被西羌人伏擊失敗之后,靖千江生怕他們還不死心,也暗中安排了一批人隨時注意曲長負那邊的情況,以保護他的安全。 聽到福保這樣說,他不喜反憂,立刻問道:“他那邊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 福保倒也知道輕重,立刻道:“曲大人沒事,是他的meimei,今天被忽韓王給調戲了,小的恰好路過瞧見。殿下,您去給曲小姐出口氣,曲大人肯定會覺得您體貼,爺們,俠義?!?/br> 福保說著,又把當時的經過講了一遍。 他作為旁觀者,講的細節反倒比曲蓉詳細。 靖千江聽福保說,當時的情況是曲蓉和宋琳進了脂粉鋪子,赫連素達帶著隨從在街的另一邊。 赫連素達本來要離開,被他的一名隨從湊在耳邊說了什么,這才停住腳步,向曲蓉走了過去。 福保道:“小的當時就在赫連素達旁邊,是聽他說了句‘就那個嗎’,才隨在他后面跟了過去,想看看他要做什么。只是一開始并不知曉那位姑娘是曲大人的妹子?!?/br> 靖千江道:“也就是說,他先前不識得曲蓉,也沒打算調戲哪個姑娘,是聽了下屬的話之后,才刻意朝著曲蓉過去的?” 福保道:“是?!?/br> 靖千江立刻敏銳地意識到,隨從說的多半是“這姑娘便是打敗你的那個曲長負的妹子”一類內容。 這件事的重點不在于給被調戲的曲蓉出氣,而是那名隨從為何要攛掇自己的主子找這名小姑娘的麻煩。 他沉吟道:“本王一直覺得你欠,看來欠也有欠的好處。這次干的不錯,你的消息非常有用。回頭重重看賞?!?/br> 福保頓時眉開眼笑,提醒道:“殿下,您還欠著小的一套宅子沒給呢!” 靖千江道:“什么宅子,沒聽說過,你不要計較這些小事。現在去把那名挑唆的護衛長什么模樣給本王畫下來,再令王府暗衛照著畫像去捉——務必要比相府那些個護衛動作快!” 他早就看那個天天跟在曲長負身邊的小端小伍不痛快的,兩個護衛,親的跟親哥們一樣,什么立功討好的活都讓他們干了,哼。 福保得不到宅子的悲痛化為驚恐:“那是談和使臣。殿下這樣隨便地捉回來,萬一要得罪了南戎怎么辦?” 靖千江不耐煩道:“先得罪了再說。滾去畫,還想不想要宅子了?!?/br> 福保仰天長嘆,自覺他福大人曾經也是少年英雄,自從跟了璟王之后日日委曲求全,便成了狗熊,被一套莫須有的宅子吊著做了多少苦累活。 他拖著長音道:“是——謹遵殿下吩咐——” 說完之后,福保走出亭子,又回頭補充了一句:“對了,您腳邊藏的那個酒壇子,小的一早就瞧見了?!?/br> 靖千江又是一塊石頭扔出去,福保捂住屁股,撒腿就跑了。 第49章 休遣玉人知 就在靖千江摩拳擦掌準備搶功勞的同時,曲長負那一頭也派了小端去調查曲蓉所說的情況。 小端找到了幾位當時在現場目睹了一切的百姓,請他們詳細講述赫連素達sao擾曲蓉的整個經過,最后順藤摸瓜,找到了那名認出曲蓉,并鼓動赫連素達找事的隨從頭上。 雙方的思路都差不多,只是福保的消息自然要快上些許,等到小端他們前去抓人的時候,竟發現已經撲了個空。 他不知道這件事還能被什么人給盯上,心中警覺,連忙回來稟報了曲長負。 曲長負腦海中立刻轉過了好幾種陰謀,說道:“竟有人動作比你還快?,F場可有發現什么痕跡?” 小端非常自責,從上一回沒保護好曲長負,讓少爺遇險開始,他就一直憋著口氣,沒想到現在連抓人都抓不著了。 小端道:“對方的手法非常干凈利落,屬下已經在周圍到處查探了,只能確定絕對不是那隨從自己逃走的?!?/br> 正在這時,劉元來到了外面,說道:“少爺,璟王殿下前來拜訪了。” 曲長負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說道:“他這個時候來做什么?!?/br> 說完之后,他眸光一閃,突然便悟了。 小端還在糾結抓人的事:“少爺,那我再去查探。” “不必,起身去旁邊歇歇罷?!?/br> 曲長負道:“喝口涼茶,平心順氣。” 小端:“……?”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曲長負到底是什么意思。 ——靖千江身后領著王府護衛,押著一個女人走了進來,不知為何,小端就是覺得,他走路的姿態要比往日昂揚幾分,頭揚的略高,腳步邁的有點大。 曲長負道:“璟王殿下如此喜氣洋洋,怕是送禮來的。看來我今日好事好頭嘍?!?/br> 靖千江笑道:“什么都瞞不過你?!?/br> 等到閑雜人等都離開,靖千江直接伸手,在那個被押著的人臉上一揭,方才的中年婦人立刻變成了一位高鼻深目的漢子。 小端一下子直起身來,發現那正是自己苦尋不得的南戎隨從。 小端:“……” 之前是易容喬裝地擠兌他們,現在直接光明正大的明爭了。 他實在想不明白,靖千江好好的一個王爺,不去圖謀大事,殺個敵造個反,總跟他們相府的護衛搶什么搶。 有病。 更加可恨的是,靖千江不光把人抓來了,事情經過也已經打聽了個差不離。 根據他的逼問,眼下這名隨從已經指認,確實有人收買他挑撥赫連素達,希望促成赫連素達將曲蓉帶回南戎一事。 這名隨從是赫連素達的心腹,最了解主子的性情,他告訴赫連素達曲蓉是曲長負的meimei,并且性情肖似乃兄,果然引得對方大感興趣,上前逗弄。 就像曲蓉恐懼的那樣,只要“南戎忽韓王對曲相千金心存愛慕”的言論在京城中傳開,甚至不需要赫連素達自己來說,皇上都會主動把曲蓉賜婚給他。 而收買隨從的人身份不明,所開的銀票,卻是來自京城中一家很小的錢莊,生意不多,只要一打聽,便知道誰的人在那里支取過大額銀兩。 這中間的過程十分曲折,但抽絲剝繭,一步一步,也把宋彥給扒拉了出來。 曲長負并不是很驚訝,只說道:“果然是他?!?/br> 靖千江道:“你對他早有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