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153:你以后好好保重【二更】
涼亭一面臨水。 走廊兩側(cè),點亮的八角宮燈隨風(fēng)輕輕晃蕩,映在水面上,便好像激起一層粼粼波光。 有人面朝湖水而坐。 影影綽綽的燈光映照里,他的側(cè)影,像一片朦朧的畫,眨眨眼的瞬間,就能消失不見。 “影帝就是影帝誒。”尤可人出神地看著稍遠處畫面里一身月牙白錦袍的傅遠,只覺得驚艷,讓人不敢出聲將他驚擾。 邊上,留守的工作人員也和她一樣。 劉慶鑫給陶夭打了個手勢,又壓低聲音提醒邊上人:“二號機位準備。” 陶夭脫了外套。 她穿著暗粉色古裝,提著一盞琉璃宮燈,從鵝卵石鋪就的花園小徑上慢慢走過。 尤可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 陶夭走路的姿勢很穩(wěn),手里提著的宮燈都不偏不倚,和她走路的節(jié)拍一起,流露出優(yōu)美的韻律感,燈穗隨風(fēng)輕晃,映著里面閃爍的燭火,讓燈罩上的美人圖都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味道。 整個場景,清冷、悠遠,稍帶兩分孤寂。 “這姑娘……”邊上,倏然間響起一聲輕輕的嘆息。尤可人轉(zhuǎn)頭看見鳳奕,連忙低聲喚:“奕哥。” 鳳奕朝她一笑,道:“我去攝像機那邊看看。” “好。” 二號機位跟拍陶夭。 鳳奕到了攝影師邊上,抬眸看畫面。 陶夭的目光已經(jīng)遙遙地落到了傅遠的背影上,意外一瞬,很快變得平靜,平靜里依稀流露出一絲恍惚和心疼。 木蘭和榮親王的感情在劇里一直是含而不露的,從開始到最終,他們偶爾相處的過程里,很少提及和情愛有關(guān)的話題。 兩個人都是隱忍不發(fā)的性子,感情縱然洶涌,也顯得克制。 陶夭年齡不大,倒是將這種感覺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鳳奕看著鏡頭,都能從她一個抬眸注視里,讀出幾分壓抑的期許。 這姑娘,演技比他一開始想象中好了太多。 鳳奕在心里輕嘆一聲,再抬眸,畫面里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接。 傅遠轉(zhuǎn)過頭看著她,她站在原地,沒動,也沒有收回目光。 一瞬間,畫面好像靜止了。 木蘭知道玉顏霜千金難求,主子也明里暗里提點了好幾次,她冒著風(fēng)險來了,心里卻生出兩分近鄉(xiāng)情怯的復(fù)雜感覺。 他有意,她明白。 她也有意,可縱然恢復(fù)容貌,她也不足以和他匹配。 他是世人眼中身有殘疾的清閑王爺,在她眼中,卻一貫是謫仙般不染塵埃的人物。 下意識地,她生出退卻之心。 陶夭提著宮燈,一只腳下意識地往后縮了些。 “木蘭姑娘,主子請你過去。”畫面里,一道低沉穩(wěn)重的男聲倏然打破了安靜。 “有勞徐護衛(wèi)。”陶夭淡笑著一頷首,屈膝將宮燈放在邊上避風(fēng)的死角,一個人上了長廊水榭,恭敬行禮,“給王爺請安。” “不必多禮。”傅遠坐在椅子上,面色溫和地說。 陶夭起身,安靜地站在邊上,聲音里帶了一絲關(guān)切:“晚上風(fēng)大,王爺該帶件披風(fēng)的。” “不礙事。”傅遠看著她的臉,平靜無波的眼眸里漸漸地浮現(xiàn)出一絲笑,聲音緩緩說,“都說玉顏霜有奇效,看來并未夸大其詞。” “謝王爺賜藥。” “知道是我?” “嗯。” 兩個人聲音都不大,在夜里,卻也清晰地傳到眾人耳邊。 鳳奕站得不遠,他發(fā)現(xiàn)陶夭臉頰上慢慢地浮現(xiàn)出一層紅暈,在心上人的注視下,她難得流露兩分女兒家的拘謹和靦腆。 傅遠看著她,微笑說:“過來一點,我看看你的臉。” 他行動不便,陶夭抿著唇依言上前,似乎是微微想了一下,她屈膝半蹲到了他身側(cè)。 傅遠注釋著她的臉。 時間有點長了,陶夭遲疑地轉(zhuǎn)過頭來。 兩個人四目相對,近在咫尺。 一種淺淺淡淡又似乎無處不在的情意流轉(zhuǎn)開來。 夜色都因此而溫柔…… “陶夭和傅影帝搭戲順得很,很少出錯。”攝影師低低的一句話傳到鳳奕耳中。 “是個好苗子。”鳳奕點頭笑笑,轉(zhuǎn)頭去邊上了。 陶夭能穩(wěn)穩(wěn)接住傅遠的戲。 她所表現(xiàn)出的木蘭,隱忍、克制、體貼、情緒內(nèi)斂、少年老成,一舉一動穩(wěn)得很,實在不像剛剛起步的小新人。 鳳奕到了尤可人跟前,微笑著說:“一會收工了你們直接回酒店,我今晚回家一趟,取點東西。” “知道了,奕哥。”尤可人朝著他笑說。 鳳奕點點頭離開了。 尤可人站在原地又看了一會,覺得困,想著找個椅子坐下休息一會。 抬眸掃視的時候,她神色突然愣了一下。 好像是蘇瑾年? 這念頭在腦海里閃過,她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稍遠處那道身影,慢慢地,心里涌起了一層擔(dān)心。 蘇瑾年過來做什么? 他和余婧鬧掰了,又想過來找陶夭? 尤可人暗暗想了想,抿著唇,抬步走了過去。 蘇瑾年低著頭在抽煙,感覺到有人走近,他將煙頭扔在樹坑里踩滅,抬眸看過去。 “你來做什么?”尤可人皺著眉頭問他。 在她的認知里,陶夭和蘇瑾年在圣誕前就分了手,可同時,分手前蘇瑾年就肯定出軌了,因而她語氣并不怎么好。 蘇瑾年也不在意,問她:“你就是微博上夭夭的助理?” “關(guān)你什么事?”尤可人有些煩悶地看著他,“這邊人多眼雜的,你又是這種身份,求你別出現(xiàn)行嗎?小心你的cp粉扯著夭夭撕個不停。” 蘇瑾年驟然沉默了下去。 尤可人有些郁悶地打量著他。 好像很久沒見過,蘇瑾年比她印象中瘦削了一些,夜色里穿一件深藍色修身款長風(fēng)衣,越發(fā)顯得個子高了。 他給人的感覺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內(nèi)斂凝重了許多,心事重重的。 尤可人嘆口氣:“你別說什么你還喜歡夭夭這樣的話,我不會相信的。男人都這樣,口不對心,你要真的心里只有她,就不可能在平安夜這樣的日子和其他女人出去,還過夜。就算這之前你們分手了,那也總該給人一個緩沖期吧,你這算什么?人渣。老早就和余婧在一起了吧。” “沒有。”蘇瑾年蹙眉看著她,“信不信由你。” “沒有就沒有,你趕緊走!” “她幾點拍完?” “不知道。”尤可人緊緊蹙眉,“當(dāng)我拜托你行嗎?趕緊走吧。” “我有話和她說。” “她不會想要和你說的!” “不關(guān)你的事。”蘇瑾年抬眸瞥了她一眼,語調(diào)煩躁,“一邊兒去,行嗎?我不是來找你的。” 尤可人:“……” 她抿著唇瞪了蘇瑾年一眼,轉(zhuǎn)身回去。 九點左右,陶夭下了戲。 尤可人下意識往蘇瑾年的方向看了眼,發(fā)現(xiàn)他人已經(jīng)不在了。 她莫名地松了一口氣,抬步走到陶夭跟前,柔聲問:“冷不冷?我這看著都覺得冷。” 陶夭淡笑:“還好。奕哥走了?” “嗯,說是回家里取點東西。”尤可人和她一起走了小會,壓低聲音說,“蘇瑾年來了,說是有話和你說。” 陶夭遲疑地看了她一眼,神色微愣。 “剛才就在那呢,”尤可人抬手指了一個地方,有些不滿地說,“我和他吵了幾句嘴,不歡而散。” “哦。”陶夭低低地應(yīng)了聲,興致不高的樣子。 尤可人撞撞她胳膊:“我說,你不會還喜歡他吧?” “不喜歡了。”陶夭朝她一笑,慢慢說,“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沒意思,別提了。” 尤可人嘆口氣,陪著她到了化妝間。 這一晚就她和傅遠兩個人的戲,除了一些工作人員,其他人早走了。 陶夭在換衣室換了衣服,再出來,正好看到虛掩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蘇瑾年抬眸看向她。 椅子上的尤可人嚇了一跳。 她邊上,留下的一個化妝師也意外地站了起來。 場面氣氛一時間沉悶起來。 尤可人正想開口,聽到蘇瑾年低低的一聲:“麻煩兩位出去一下。” “我們……”化妝師看看臉色有些難看的尤可人,回頭又看看明顯不太對勁的蘇瑾年和陶夭,只覺得自己好像遇上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蘇瑾年和陶夭,怎么回事? 她正愣神,聽到陶夭有些無奈地開口了:“王姐不好意思,你先回酒店吧,我等會自己卸妝。” “還有頭發(fā)?”化妝師還有些猶豫。 尤可人只得笑著說:“頭發(fā)我可以幫夭夭弄一下,王姐您先回吧,我送你出去。” 話落,她有些擔(dān)憂地看了陶夭一眼,挽著化妝師往出走。 兩個人從蘇瑾年身側(cè)走過。 蘇瑾年反手鎖了門,聲音低低喚:“夭夭。” 兩個人距離不到十米遠,陶夭看著他,聽著他聲音沙啞地喊著自己名字,心口倏然一痛。 分明越來越少地想起他了。 可眼下,真到了四下無人的時候,有些涌上來的情緒,讓她無法排遣。 她還愛他嗎? 其實她也不知道。 有關(guān)他的問題,她越來越不愿意去思考,沒有結(jié)果。 陶夭看著他,臉上慢慢地浮現(xiàn)出一個疏遠至極的笑容:“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對不起。”蘇瑾年神色復(fù)雜地看著她,半晌,千言萬語咽了下去,化成了最簡單的三個字。 其實他想說的很多。 余婧的事,他mama的事,霍東城的事,每一樣,都想說。 可他沒臉說。 說了又能怎么樣,懇求她原諒? 她現(xiàn)在跟了別的人,什么原因他雖然不得而知,卻已經(jīng)是事實。 他一直那樣傷著她的心,又豈是輕飄飄幾句話能抹平的?他好像已經(jīng)不配在她跟前提感情了。 面對陶夭,他幾次欲言又止。 先前習(xí)慣了口無遮攔,眼下這樣壓抑著情緒不說話,他好像也突然間讀懂了陶夭。 陶夭看著他淡淡一笑:“沒必要道歉。我也不想知道你為什么道歉。如果你今天是為了說這三個字,其實沒必要的。已經(jīng)過去了。” “你……心里還有我嗎?” “沒有了。” 蘇瑾年抿唇笑著點點頭:“嗯。我這樣的男朋友,不值當(dāng)。” 陶夭沒說話。 蘇瑾年看著她的臉色,轉(zhuǎn)個身朝向門。 他一只手握在門把手上,半晌沒出去,又聲音低低地開口說:“我走了。你以后好好保重。” 陶夭神色微微愣一下,下意識開口問:“你去哪?” “不知道。”蘇瑾年笑了一下,慢慢說,“還沒想好去哪。總歸暫時不在香江了,也沒想好離開多久,沒有計劃,也沒什么目標。我一直在想,要是重來一次,我可能不會選擇這一行。夭夭你知道嗎?我很后悔。可是我現(xiàn)在沒臉面對你,思來想去,暫時離開可能是最好的辦法。” “……你保重。”陶夭在他身后,輕聲說。 “我愛你。” 蘇瑾年沒回頭,拉開門走了出去。 門扇被夜風(fēng)吹得砰一聲閉合,陶夭眼看著整個空蕩蕩的房間,不知怎的,眼淚慢慢地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