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生死相隨(二)
嗯,兩更,十二點,十九點,不見不散,又到周末,周末愉快! ** 嚴冬快要去的時候,也是最冷的時候。 她已經昏迷了叁個月之久,而且情形每況日下。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暮天山,流花蔭的那處隱秘居所。 云璃昏迷期間,只吐過這叁個字,卻被某人,聽入心間。 于是,他們一起來到那里。 時光仿若流轉,仍是當年云絳宮中和平相處的幾位男子。 為首的,懷里輕薄柔軟的純白狐裘中,緊緊包裹著一具冰冷而瘦弱,仿佛只剩骨皮的女子。 那女子的容顏光彩依舊,是他們精心的照料下的結果。甚至還帶著一絲溫暖的笑,似乎剛剛睡著。 自她因靈力耗盡,重傷昏迷兩月開始,身體出現全面的惡化,至此已有月余。 最初,他們喂她的食物和藥物,不論怎樣,都還能勉強灌入吸收。 但現在,所有湯水一滴不進,仿佛以這樣的方式,耗盡自己的所有機能。 他們只能張榜尋醫。 炫,甚至將雷國所有相關不相關的名醫,全部請到雪國,聲勢浩大的會診,成為五國最近街頭巷尾,最流行的八卦話題。 云璃的事,自然驚動了云國。 云皇和莫子戚,這段時間也都在雪國安營扎寨下來,各種法子、補品,不知想了多少,試了多少,依舊毫無起色。 云皇在意識到自己權利欲望過盛,痛失愛女的十年后,又要再一次面對生離死別的驚心,淚,自見過云璃的第一眼開始,始終沒有停過。而且是憔悴不堪,時常暈厥。更是急壞了兩邊掛念的莫子戚。 他們每一個都是權利頂峰、呼風喚雨的人物,但面對死亡卻與常人一般,上天是公平的。 不過,還好有蕭覃,不愧神醫稱號,硬是想出了一套,以針灸刺激xue位,配合插入食管,利用人的自然反射,完成吞咽的法子。 每一次,看著那特制的,由稀罕的軟香凝玉琢成的精致食管插入她的口中,艱難地,向對待死物般,灌入食物湯藥時,他們的心,就好似被人捏玩于手中一般痛不欲生。 她開始還會流淚,雖然蕭覃解釋說那只是無意識的反射,而不代表她具有思維。可是他們至少能夠安慰自己,云璃,還是鮮活的。 可如今,看著她這般遭罪,連淚都再也無跡可尋。那種折磨仿若千金石磨,從他們的脊梁骨處慢慢碾過般,痛到無以復加。 炫,可以笑著演繹人間最殘忍屠戮的帝王,卻沒有看這種場面的勇氣。 每一次他都是狠狠咒罵一聲,卻不知罵的是誰?然后背過身子,將自己整個埋在交叉的手臂中,頹廢無言。 只有一個人,他可以靜靜地陪在云璃的身邊,將她緊緊摟在懷中,等待一套復雜程序的完成。 然后再等待為她拭去一絲一毫,露出的湯藥。 最后悄無聲息地將她放平,起身離去。因為知道這種殘忍的事情,對他來說可以承受。而他們,卻已經脆弱到,不能再經受這樣的徹骨的折磨了。 接下去的事,由他們做吧! 炫會癡癡抱著她,一坐半天,一語不發,卻又不舍得離去。頻繁來回于暮天山和雷國之間,讓他很難休息。胡渣,這種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他完美的臉上的東西,最近也益發明顯。 可他卻像是極易暴怒的獸,拒絕一切善意的提醒關心。而雷國朝綱上下,無不在他的暴政陰影下戰戰兢兢地活了叁個月。 連影、綾蝶這樣貼心的摯友,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到絲毫關于云璃的問題。他們心中,也是明鏡般知曉,如果云璃哪天撒手離去,這天下,恐怕又是要遭無妄之災了。 熵,喜歡抱著她,看山谷中盛開的四時雨。冬去春來,花雨的顏色由橙黃,變成金紅。 他已經將職責轉交給影,如今專心陪著她,依然是英挺,卻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如今經常在她耳邊輕嚀:“璃兒你看,多美的花?你一定會醒來的,一定會看見的。” 瑾,則是跟著蕭覃瞎忙,學了些基礎藥理,有時也能派上點用場。 閑的時候,他仍是會在云璃的床邊,對著她,絮叨些有趣的事兒,或者自己在藥理方面的進步。 仍是耐心,無比的耐心。 “璃兒,這世間你想要的東西都能得到!你看……只要你醒來,喜歡什么,我就給你什么,再也不讓你受一丁點委屈。你……永遠是我們的小公主!”他如是說,幻想著,仿佛她還能聽見。 而最近變化最大的,就是小安。 小野人突然在這段時間迅速成長起來,竟然開始懂得耐心,懂得學習,懂得收斂,仿佛已經是個懂事的大姑娘了! 她也經常咬著唇,在云璃的床邊徘徊。 有時,會采些野花,有時,會熬些不知名的湯藥,有時,會靜靜坐著,說:“娘親,小安會很乖……小安當時要是懂得怎樣控制靈力,就不會害得你和神仙叔叔……嗚嗚……都是,小安的錯!” 然后,便是嗚咽。她會撲到云璃冰冷僵硬的懷中,發泄著對母親的眷戀和不舍,以及對失去她深深的恐懼。 如果云璃要是還能聽到,還能聽到她企盼的聲音,那么,她會醒來。 但問題是,她已經再也聽不到,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的世界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不是人間,亦不是陰間。徹底迷失在兩屆交界的不知名地帶。 冬季的最后一個滿月。 男子獨擁著她,嶙峋的骨關節,無意識地纏著她的發。修長的眸子緊閉著。表情仍是那么淡定超然。儼然已經置生死于度外。 如果她死,他亦會跟著而去,又有什么可怕? 如果她所在的地方,是一片黑暗,那么他的世界也是一樣.黑暗,是他付出的代價。 但這樣的代價,卻還不如讓老天收回。這樣的痛苦卻是地獄也不能比擬。 為什么,詛咒要如此循環?為什么,不能直接取走他的性命?為什么,要讓他付出比生命還要沉痛的代價?到底何時,才是盡頭?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入這個盡頭了。 只要她的生命一終止,沒有什么再可以讓他留戀半晌。 是的,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就算炫不要他的性命,他也會嘗試去結束這一切。 “璃兒,你怎么可以這么傻?當我醒來,一切變成了最大的嘲諷。死的人應該是我,或者,讓我們一起走,怎樣?” “讓我也貪婪一回!你是我的……” 男子沉淪之美,徹底綻放開來。帶著令人屏息的笑,熱情無比地低下頭,吻上她那冰冷徹骨的唇,肆虐開來。 他說:“你在陰間是不是找不到我?別急…我來了。” 再也沒有聲音,只有流淌出的熱血,帶著炙爍的體溫,卻與那人外表的冰冷,完全不同。 那血流下,或者說,汩汩淌下。瞬間染紅了她身下的被褥。自然也滴落到她的唇邊,悄悄進入到她早已失去知覺許久的口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