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貪腐舞弊，實在過分，朝廷早晚追究整治。可你的果決聰敏，忠心宏志，朕心中了然。以你才學，任金部主事，確實太過屈就。不知道你這孩子究竟是怎么想的，但前途大事，你不要再同朕置氣了。”

    方拭非忙道：“臣不敢。只是于戶部頗為憧憬。此行更是多虧葉郎中照拂，受益匪淺。臣之所學，比之葉郎中，實在淺薄，難登臺面?！?/br>
    顧登恒抬手示意：“你不必在這里自謙說自己菲薄。他們都跟朕夸你，說你是不世之才，朕看著也喜歡。朕是很想重用你，你長得很像一個人?！?/br>
    方拭非：“臣惶恐。”

    屋內燭火跳動。

    顧登恒嘆了口氣，繼續道：“可那人究竟是誰啊，朕總是想不起來?；蛟S是朕太久沒見他，才讓他的樣子，在朕腦海里都模糊了。每次從你離開，朕都覺得即恍惚又遺憾。他是誰啊，究竟是誰？朕不停地想，不停地想，方才你在桌上跟朕說笑，朕忽然想起來了。物是人非啊，竟如此難料?！?/br>
    顧登恒看著遠處，惆悵道：“二十年啊，二十年。朕當初看著他長大成才，成家立業，未等他傳承子息，他就去了。朕當時覺得朕會一輩子都記得他，到后面時間久了，就不常想起。他做過什么，說過什么，也忘記了，實在殘酷。前幾日想他，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他長得是什么模樣？看著他的畫像，也覺得不像，他不該是這樣的。今日見到你，朕險些叫出聲來?！?/br>
    方拭非：“陛下折煞小人了?！?/br>
    “你二人哪怕容貌五官不像，xing格舉止也有三分形同的恣意，或許真是有緣。”顧登恒說，“也或許是因此，杜陵那不知趣的老頑固，才會留下來教你了。”

    方拭非抿了下唇，正在思考該如何接話。

    內侍提醒說：“陛下，吏部侍郎與起居舍人已到?！?/br>
    顧登恒：“宣?！?/br>
    顧登恒說：“朕年事已高，想留個人在身邊陪朕說說話。方拭非，你就調去中書省，或門下省。五品官也好，四品官也好，朕隨你挑。你不做言官，那就做舍人，再不濟，做給事中申理冤滯，這樣如何？周侍郎，有空缺之位否？”

    吏部侍郎心中驚詫，差點沒控制住表情，連忙埋下頭，將臉藏起來。

    方拭非叩首道：“陛下。陛下先前說，此行何山縣治亂有功，若有所求，盡可開口?！?/br>
    “你說。”顧登恒已有預感，她又要假意推諉，冷下聲道：“你想好了再說?！?/br>
    方拭非：“臣其實已翻來覆去想過許久，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陛下既然首肯，那臣斗膽進言?！?/br>
    方拭非稍抬起頭，從下方仰視著顧登恒。

    這樣的視角，對方身形變得特別高大，還有種威嚴壓迫之感。

    方拭非說：“請陛下對外重開運河，允民間商船入河。”

    顧登恒沉默著，其他人更是屏住呼吸，不敢做聲。

    房間內一時落針可聞，氣氛詭異緊張。

    吏部侍郎如芒刺在背，吞了口唾沫，冷汗簌簌直下。他恨不得將自己縮進地縫里，以免被顧登恒遷怒。

    這算什么事？大半夜了，這樣倒霉的人都能給他遇見。

    或許是過了許久，顧登恒才出聲道：“方拭非?！?/br>
    “臣在。”

    “你脖子上這腦袋，沉嗎？”

    因為夜里尤為寂靜，外面連下人都少有走動了，顧登恒的聲音就變得宏亮清楚，其中森寒，聽著就讓人泛起冷意。

    “沉?！狈绞梅钦f，“臣雖愚鈍，可也曉得為國為民，這腦袋里裝的是天下興亡的大事，如何不沉？”

    顧登恒冷笑：“就怕你頂不住?！?/br>
    方拭非：“也不是臣一人在頂。陛下圣明，是以天下賢才廣而聚之，百官清正廉潔，一心為民。臣之憂慮，與陛下重任相比，不值一提?！?/br>
    顧登恒深吸一口氣：“你出去?！?/br>
    方拭非小心起身。

    顧登恒：“跪著?！?/br>
    方拭非一言不發，退到門外，平地跪下。

    屋內又靜了片刻，顧登恒呼吸沉重。

    顧登恒猛得站了起來，將桌上奏章用力砸下。怒吼道：“朕早就說過！誰再在朕面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