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中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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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伊原本只打算在迦利亞待兩周。 但第二周快結(jié)束的時候,他給韓韻綺打電話,說他暫時回不來。 那邊戰(zhàn)亂,沒有網(wǎng)絡(luò),他是用酒店座機(jī)打給她的。 巴瓦人竟然被他說服了,愿意跟迦利人進(jìn)行和談,但前提是,一切溝通交流都要通過羅伊完成,他們不相信迦利政府里的任何一個人。 所以他暫時走不了了。 韓韻綺好奇地問:“你跟巴瓦人是怎么說的?他們怎么會……” 怎么會愿意接受一個魔鬼,還一定要讓他做談判的橋梁? 羅伊笑了笑,“魯納你還記得嗎?” 韓韻綺當(dāng)然記得,星星的哥哥,在神殿里給他們送了救命的一桶水。 “他現(xiàn)在是巴瓦叛軍首領(lǐng)的親衛(wèi)軍,幫我說了很多好話。而且……沒有人不喜歡聽故事。” 那些瀚金帝國的故事,韓韻綺曾經(jīng)在昏沉的神殿里聽他講過很多。 國王,大臣,農(nóng)夫,美人。 黃金,沙漠,戰(zhàn)爭,尸體。 都是最喜聞樂見的故事。 更何況這些故事代表著瀚金帝國輝煌的過去,在那個過去里,巴瓦人跟迦利人一樣,都是統(tǒng)治階級。 對于被歧視壓制了很多年的巴瓦人來說,這些故事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奉承。 而這些奉承從一個迦利人口中說出,是多么令人揚眉吐氣。 “傲慢的迦利人都不會說巴瓦語,只有我會。” 韓韻綺嘆了嘆氣。 誰能想到,一個本來身份尷尬的人,會在現(xiàn)在的局勢下,變成和平的使者,還受到巴瓦人的熱烈歡迎。 時間過了兩周又兩周,羅伊始終沒有回來。 他每隔幾天會給韓韻綺打電話,但都說不了太久,也說不了太多細(xì)節(jié)。 韓韻綺只能從他的只言片語里了解到,現(xiàn)在迦利人政府和巴瓦叛軍內(nèi)部都非常復(fù)雜,有人想和談,有人想投靠大國,有人想死拼到底,有人只想瓜分礦藏。迦利亞不止是兩個民族在斗,每個民族里還要分成若干個小派系,每個派系后面可能還有各種勢力纏斗。 而羅伊就在這各種勢力中斡旋,希望能把兩個民族重新擰在一起。 分開的時間越長,韓韻綺越明白,羅伊大概是回不來了。 這里畢竟不是他的家,他在這里只是個獨在異鄉(xiāng)的客座教授。 羅伊回迦利亞的第二周,韓韻綺就搬回了父母家。 原因很簡單,她每次回自己家上樓梯的時候,都會產(chǎn)生某種奇怪的感覺。 就好像如果她家不在叁樓,如果不是因為這該死的木樓梯,羅伊就不用走。 非常荒誕的想法,就這樣在她腦海里生了根。 好在她在家待著的日子也很少,大部分時候都還是在天南海北的跑。 風(fēng)景拍得太多了,韓韻綺不自覺地開始在工作的同時拍一些人物的照片。 都是各地的婦女,有貧有富,有笑有哭,有甜有苦。 她沒有想太多,只是盡自己可能記錄下更多人的悲歡哀樂。這些照片不會有人買,她就新建了一個社交媒體的賬號,隨手貼一貼,權(quán)當(dāng)是個愛好。 無心插柳柳成蔭,這些照片居然大受歡迎,遠(yuǎn)遠(yuǎn)超過她幾年前那些風(fēng)花雪月,吃喝玩樂的內(nèi)容,甚至還在網(wǎng)上某次票選中得了個小獎。 有天清晨,韓韻綺在山里拍霧景,突然接到羅伊的電話。 他在那頭有事找她幫忙,說:“這幾天會有人去我家,把我的一些書籍和研究資料整理一下,回頭送到迦利亞來。你可以幫忙開一下門嗎?” 韓韻綺怔了一下,書和研究資料是他最寶貴的東西,現(xiàn)在都要運回迦利亞了,看樣子是不打算回來了。 他回去了一趟,就變成了亂局中最重要的人物。 這樣的變化顯得有那么一點兒不真實,但發(fā)生在羅伊身上,又不得不讓人佩服。 畢竟是憑一己之力能“召喚”來沙塵暴的人,她相信他在迦利亞還做了很多神奇的事情。 她沒有追問他是不是真的不回來了,只說“好”。 幾百萬人性命攸關(guān),她除了“好”,還能說什么? 兩個人沉默了一下,羅伊又說:“你最近拍的照片很棒,是計劃拿普利策獎嗎?” 他平時沒什么機(jī)會上網(wǎng),大概是剛剛看到她社交媒體上的照片。 韓韻綺笑笑,“都是瞎拍的,倒是你,準(zhǔn)備拿諾貝爾和平獎嗎?” 羅伊也笑笑,“怎么可能。” 兩個人便不說話了。 山間霧濃,一切都被籠罩在飄渺之中,看不清來路,也看不清去處。 最后韓韻綺還算冷靜地說:“Roy,那邊危險,你一定要當(dāng)心。”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這樣認(rèn)真地叮囑他。 羅伊的聲音低沉了一些,回答道:“好,我知道,你也……保重。” 幾秒沉默后,他艱難地開口:“阿韻,對不起……我……” 他沒有“我”出個所以然來,最后只是說:“不肯付停車費的人……不一定就是壞人,人都有缺點的。” 這是在勸她要試著接納別人,不要再因為一個小小的缺點就把人全盤否定了。 韓韻綺笑笑,“我不會委屈自己的。” 似乎不用說破,兩個人就心知肚明,知道一切都已經(jīng)翻篇了。 他不會再回來,她原本準(zhǔn)備好的答案,也等不到跟他坦白了。 掛了電話后,山中霧氣愈發(fā)濃重。 韓韻綺站在冷冽的山谷中,突然覺得心空了一塊。 而在此之前,她甚至不知道這一塊心臟的存在。 這一次通話后,羅伊的電話就變得很少了,韓韻綺也開始每晚睡覺時都把手機(jī)靜音,好幾次錯過了他的電話。 兩個人有時差,又都很忙,幾次羅伊打電話過來韓韻綺沒有接到之后,他就很少很少再打給她了。 幾個月后,韓韻綺陪她爸吃晚飯的時候,在國際新聞里聽見羅伊的名字。 他中槍了。 (本文還有十章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