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女朋友。
“你認識我?”韓韻綺好奇問。 婦女用簡單的英語回答她:“你,莊醫生,照片?!?/br> 原來是在莊景涵那里見過韓韻綺的照片。 婦女指指自己,自我介紹,“采姆?!?/br> 這兩個字的發音簡單,韓韻綺馬上就學會了,也學著采姆的樣子指指自己,“韓。” 韻綺兩個字的發音有點困難,她就只說了自己的姓。 采姆上前一步,學了一聲“韓”,在長袍上蹭干凈手,兩手抓起韓韻綺的左手,彎腰用額頭觸了觸韓韻綺的手背,行了個禮。 韓韻綺慌忙鞠躬還禮,這才看見采姆腳邊地上坐著個小男孩。 男孩面露微怯,小心地睜著一雙大眼睛打量著韓韻綺這個膚色長相都極為陌生的女人。 男孩大約五六歲的樣子,長得瘦小,腦袋支棱著,肩膀窄窄的,整個人像個頭重腳輕的棒棒糖。 他沒穿上衣,下身穿著過于肥大的一條短褲,兩條細如牙簽的腿從褲腿中伸出來,一看就病態得極不正常。 難怪莊景涵要說“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韓韻綺從未見過殘疾的孩子,下意識地想往后躲,考慮到采姆的心情,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采姆指指地上的孩子,對韓韻綺又說了兩個音節,應該是這孩子的名字。 這兩個音節就是當地土語典型的發音,唇齒摩擦得厲害,韓韻綺一時覺得拗口,采姆便善解人意地指了指天上,說“Star”。 原來孩子的名字是“星星”的意思,倒是很美。 韓韻綺低頭對小男孩笑笑,叫他“Star”。 男孩能聽懂自己的英文名字,馬上便對韓韻綺露出友好的笑容。 他的笑跟采姆很像,淳樸而直接。 在這死氣沉沉的難民營很難得。 韓韻綺轉身小跑回營帳里,從自己箱子里翻出一盒鐵盒裝的潤喉糖來,走回星星身邊蹲下,把糖盒蓋子打開來了遞給他,示意他自己拿。 天氣太熱,原本yingying的糖果都半融化了,黏在一起。星星試探著摳了一下沒有摳動,便不敢再摳了,抬眼怯怯地看著韓韻綺。 韓韻綺掰下來一粒糖遞過去,星星小心翼翼地接了,放進嘴里。 糖是帶枇杷膏的,甜里藏著微苦,星星臉上露出微妙的神情,咂摸了兩下,還是猶豫著對韓韻綺笑了。 韓韻綺索性把一整盒糖都遞給他,按了按他的腦袋說:“都給你,慢慢吃?!?/br> 星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知是因為收了一盒糖害羞,還是因為被韓韻綺碰了害羞。 巴瓦族人皮膚黑,五官長得頗為大開大合,都是大眼睛高鼻梁,有種野性的異域美,而巴瓦族的孩子們眼睛里則有種與世隔絕的單純,韓韻綺忍不住又笑了笑,伸手再度按了按星星的腦袋。 不遠處站著一群小孩,應該就是剛才跟崔野車那幾個,眼神古怪地看著星星吃糖,韓韻綺沖他們招手,想讓他們過來,結果他們卻一瞬間就四下散開著跑了。 旁邊的采姆見她給星星吃糖,便向她連連鞠躬,嘴里說了一大串話,神情充滿了感激,轉身從自己一直忙活的灶頭取了塊餅給韓韻綺。 這種餅韓韻綺來之前查資料的時候看到過,叫石子餅,是把薄薄的小麥面餅攤在一灘guntang的小石子上烤熟的,餅上有一個個石子凹進去的小坑。 韓韻綺正好也餓了,道了謝接過來,咬了一大口。 整張餅又脆又香,韓韻綺沒幾口就啃完了,對采姆豎起大拇指。 采姆受寵若驚地又連連鞠躬,討好卑微的表情頗令人心酸。 回到醫療營帳里以后,莊景涵已經送走了所有孩子,遞給韓韻綺一瓶水,低聲問:“看到了?” 韓韻綺點點頭,“那個叫星星的男孩子?!?/br> 莊景涵坐下來輕聲說:“巴瓦人覺得,所有殘缺的人,都是被魔鬼選中了。身體殘缺,就意味著靈魂被魔鬼抽走了。而像星星那樣,肢體還在,卻不能動的,就更糟糕了,他們覺得那是被魔鬼附身了。” 韓韻綺皺眉問,“你沒跟他們說這只是一種疾病嗎?” 莊景涵搖頭,“洗腦不是我們的職責,我能做的,只是讓這種被‘魔鬼選中的人’更少一些而已。巴瓦人和迦利人打了叁十年內戰,直接死在戰場上的人固然有幾十萬,但還有幾十萬巴瓦人,是因為殘疾而自殺的。” 韓韻綺再度震驚,“都什么年代了,怎么還有這么迷信的思維?難怪巴瓦人明明人口是迦利人的十倍,最后反而會被迦利人統治?!?/br> 贏的是迦利人,這個國家現在才會叫迦利亞,如果巴瓦人贏了,說不準就該叫巴瓦利亞了。 莊景涵拍拍她的頭,就像她剛才在外面拍星星的頭那樣,“你以為迦利亞的內戰只是簡單的兩個種族之間互相殘殺嗎?” “那還有什么?”韓韻綺有些不高興地把他的手從自己頭上拍開。 莊景涵沒有回答她,只是說:“聯合國的維和部隊為什么早就撤了?為什么現在駐扎在這里的,只有M國軍隊?你托人去教科文組織辦手續的時候,沒有人告訴你嗎?” 為了來這兒,韓韻綺輾轉托了一大圈關系,至于最后是什么人幫她搞定的手續,已經繞得說不清楚了,她只知道人托人,花了她不少錢通路子。 還好她最不缺的就是錢。 “賣什么關子?不說拉倒?!表n韻綺佯裝生氣,走到自己箱子邊上,把箱子放倒了打開,“我要換件衣服,身上這件全是汗。” 莊景涵看見她28寸行李箱里塞得滿滿當當的衣服就笑了。 到沙漠里來,她帶的還是滿箱子的奢侈品大牌。 “笑什么。”韓韻綺翻他白眼,“我這帶的都是長褲、長袖,很方便運動的。我也沒有其他衣服啊?!?/br> 莊景涵點頭附和,“嗯,還好沒有帶高跟鞋來?!?/br> 韓韻綺不理他,翻出一條連衣裙來,動作飛快地脫了身上的長裙,順手就往旁邊的垃圾桶里一丟。 莊景涵問她:“你打算每天扔一身衣服?” 韓韻綺點頭,“對啊,難道在沙漠里還洗衣服???” 莊景涵不知道夸她好還是笑她好,只得無奈地說:“快把衣服穿上,我帶你去領物資,再晚天就黑了。” 韓韻綺撇撇嘴,飛快地把裙子套上。 莊景涵把營帳里收拾了一下,就帶韓韻綺去幾百米開外的M國軍隊駐地取物資。 這里通信條件有限,莊景涵來了叁個多月,只跟韓韻綺打過兩次電話,每次都說這里挺好,吃的管夠,水也管夠,韓韻綺一度以為他是報喜不報憂,但親自來了以后,倒發現莊景涵在這一點上確實所言非虛。 聯合國各種機構的總部也都在M國軍隊駐地里,M國軍隊每天有一輛運水車,從兩百公里外的城市運來大量生活用水,至于飲用水,則都是大瓶裝的純凈水,每周運達一批。吃的也種類繁多,各種冷凍披薩、蔬菜、rou類,簡直稱得上豐富多彩。 軍營的條件自然比醫療營帳更好,除了各種通訊軍事設備以外,日常的冷風扇、冰箱、皮沙發、咖啡機樣樣齊全。 迦利亞太平了好幾年,難民營日常也沒什么sao動,聯合國的官員們和軍人們無所事事,組了個德州撲克俱樂部,莊景涵帶著韓韻綺到的時候,幾個人就在營帳里打德州。 牌桌上人手一杯威士忌,還有人在抽雪茄,見到韓韻綺就對莊景涵笑:“這是你女朋友?” 韓韻綺不作聲,只是帶著一絲玩味的神情看向莊景涵。 (因為存稿攢出來了一些,所以暫時可以日更了。雖然珠珠很不景氣,但其實這是我碼得最順的一篇文,也是自己一直以來想寫的東西,所以不管有人沒人,也都會認真地好好寫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