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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冷的刀鋒搭在了一士兵的脖頸之側。那士兵立時頓住了呼吸,渾身汗毛倒豎,唯恐出了口大氣兒便被劃破了頸部的皮rou。 “怎么?”酈長行手持利刃懸于士兵命脈之側,居高臨下的綠眸中閃著危險的冷光,“他離開了這么久,你們沒去追蹤,也沒來向我匯報……為何?我交代的話,我吩咐的事情,在你們看來都是兒戲嗎?” 士兵大驚,正想高呼不敢,刀鋒卻又逼近了幾分,讓他不敢多說半句。 “一天一夜,足夠他離開達這片草場了。”酈長行輕輕地道,“如果找不回他,你們幾個就被拴在馬尾上,追隨著他拖出達日阿赤吧。” 眾人噤若寒蟬。 便在此時,忽見帳子一起有士兵挾著一牧民女子大步進來,稟報道:“三王子,她說知道那兩人去哪兒了。” 牧民女子連忙鞠躬道:“那中原少年問過我天山溫泉的事情。昨日還向我打聽過怎么去天山,所以我猜——” 酈長行雙目猛地一縮,厲聲道:“愣著干什么!備馬上天山搜尋!” 眾人紛紛應聲。 “慢著。”酈長行忽然一抬手。他下頜緊繃,某種神色閃爍不定,沉聲道,“分兵兩路。一路隨我上天山,另一路人……往榆林關的方向沿路搜尋。” 他還是要以防萬一。防止卓鉞真的是棄他而去了。 雖然他答應過自己,要在這里等自己回來。可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失言了。 如果這一次,卓鉞再次擅自離開他…… 酈長行閉起了眼睛。 他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么事來。 ———— “婁吹云!” 卓鉞輕輕拍打著婁吹云的臉。 婁吹云嘴唇凍的青白,身子不自覺地蜷縮成了蝦米狀,就算在睡夢中四肢也在輕輕抽搐著。卓鉞自己也是身心俱疲,上下眼皮直打架,可還是硬撐著推婁吹云。 “起來,你睡太久了。” 卓鉞從沒想到,這么一個一人多高的小坑和一塊石頭,竟然把他倆死死困在了原地。 昨晚他們休息了一夜,翌日起來打算合二人之力一起推動石頭。可誰想一晚過去,飄雪不斷,石塊與坑口的縫隙竟然凝固起了一層冰,比昨晚更難推動了些。坑壁愈發滑不溜足,兩人爬上去了幾次都力竭摔倒。 后來卓鉞跳起來,用指尖一點點將冰層戳碎,十指都捯出了血才敲掉了縫隙間的結冰。婁吹云坐在他肩膀上,二人上下相疊,大吼著推那石頭。可那巨石卻如牢牢嵌住了一般,竟紋絲不動。 又是大半天過去。饑寒交迫卻束手無策的兩人終于不可避免地想到—— 難道他們上慣了沙場的二人,竟會被困死在這小小的坑里? 真是沒比這更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了。沒死在敵人的刀下,沒死在戰馬的鐵蹄下,卻被憋死在了這個寸大點兒的小坑里?怎么想怎么不可能。 可就是這看似滑稽的表象之下,一股寒徹骨髓的恐懼緩緩浮現。 幾次嘗試無果的婁吹云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滯,他看起來比卓鉞還要沮喪幾分。 “你說……”他喃喃道,“呼蘭木倫會不會回去找人了?他自己就算不救我們,會不會找別人來?……” 卓鉞沉默了半晌,不想打擊他:“或許吧。” 又餓又累的婁吹云呆坐了會兒,昏昏睡了過去。卓鉞守著他,抬頭望著困住他們的那寸許大的洞口,心緒不寧。若論以前,在完全沒有吃食又受困的環境中,他會忍不住地焦慮、擔心會餓肚子,可此時往日的陰影卻完全被起伏的心緒給遮蔽了過去。 酈長行說他這一趟會走四五日,現在應該還沒有回來吧?如果他回來以后發現自己不在,會是什么反應? 會不會以為自己偷偷溜走了?是會暴跳如雷,還是心如死灰? 卓鉞捏緊了拳頭,低罵了一聲。 好不容易讓那小子放松了些警戒,二人的關系也好不容易有了些緩和,難道又要因為這次的烏龍倒退到原點? 自己已經讓酈長行徹頭徹尾地失望過一次了。就算這次是個誤會,他也必須要在酈長行回來前趕回去,要像答應的那般,在酈長行掀開營帳時好端端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兩輩子了,他經歷過無數次的危急險境,有好幾次都踩在閻王殿的門檻兒上了。 這屁大點兒的小坑,怎么能困住他! 家里的小狼崽子,還在等著他呢! “醒醒。”他起身拍著昏睡的婁吹云,“太冷了,你這樣睡下去會有危險的!” 婁吹云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喃喃道:“不然呢,不然還有什么辦法?……卓鉞,媽的,早知今天我就不拉你來,都是我的——” 卓鉞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巴掌。這一下抽得極狠,婁吹云那白白凈凈地小臉瞬間漲紅起來。婁吹云下意識地一彈,猛地直起身罵道:“卓鉞!我老子都沒打過我!” “你這就放棄了?”卓鉞斥罵道,“你可是婁父的兒子,婁長風的弟弟!一個屁大點兒的小坑就讓你放棄了?你還想不想回去見你的父兄了?還想不想回去向呼蘭木倫報仇了?” 婁吹云怔怔地看著他,半晌忽然用力搓了搓臉,抬頭時雙目已經清醒不少。 “你說得對,卓鉞。”他肅然咬牙道,“我還要向呼蘭木倫,報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