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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伎呀了聲,笑著又靠近了些:“原來是邊境。妾來自南地,從沒見過廣漠草原呢,不知那里的景色是否壯美?” 卓鉞微微嘆了口氣,側目看著美伎沒有說話。 “怎、怎么了軍爺?妾說錯什么了?” 沒怎么。也沒說錯什么。 邊疆的空漠萬里無人,碧空烈日戈壁嶙峋,草場闊廣萬里如翠色之海。的確是壯美的。 可這些壯美的所在,在將士們眼中卻永遠染著一層淡淡的猩紅。干涸的泥縫中滲著血,一層一層染上,經年累月之后便為了黑赫色;有半人高的長草經風一吹便露出了地皮,上面躺著的全是永不能歸鄉的軍門子弟,而那成了魔的草吸著人的血rou,卻長得愈發鮮美旺盛。 只要在這片土地上拼殺過,便不會再以“壯美”二字去形容它。這片無垠的草海,分明是只吃人不留痕跡的精怪。 可這些東西,來自江南的美人又怎么會懂呢。她們此生見過的,均是優美卻無害的風景啊。 “沒什么。”他看著美伎無辜的雙目,隨意一笑道,“的確是壯美……你再為我斟上一杯酒吧。” 那些血淚,又何苦與她們訴說。 又不知喝了多久,酒勁開始順著卓鉞的脊梁骨緩緩上涌,沖得他腦子有些發昏。他望著這觥籌交錯、人影搖晃的大廳,忽然便有些迷離。有些人日日都能輕易尋得的快樂,對于他們來說或許已是今生的最后一次。 “軍爺……”旁邊的美伎貼了過來,柔軟的肢體仿佛沒有骨頭,晶瑩玉亮的脖頸處散發出女子淡淡的幽香,“樓上有單居的雅間,讓妾為您單獨唱上一曲可好?” 卓鉞微微側頭,嗅著她身上的熏香,閉上了眼睛。 酈長行身旁陪著的是一位姿容艷麗的豐滿女子。她似很喜歡酈長行的相貌,一直微微靠在酈長行的膝頭,軟語嬌嗔地說著笑話。酈長行卻不似她那般心動,他垂眸看著手中酒杯,微微含笑,半晌才隨意地回上一句。 腳步聲傳來,酈長行一轉頭便看到了站在身旁的卓鉞。 “卓哥?”他推開身旁的女子起身,“怎么了?” 卓鉞看看他,又看看榻上的女子,忽然長嘆一聲:“算了……隨你吧。” 酈長行臉色微微一變。 卓鉞點了點他的肩膀:“若是、若是真無意了,回去便與鄭家姑娘說清楚,知道了嗎?” 他言罷,腳步踉蹌了一下便要走開。 酈長行一把扯住了他:“你要去做什么?你忘了?若你今日做出什么來,我就也跟著做什么。” “得了得了,我知道。”卓鉞擺了擺手,苦笑一聲,“我本想著說,莫要讓你辜負了鄭家姑娘。可方才轉念一想,又是何苦逼你,咱們這輩子一共才多久。你若現在轉意了,也是好的,及時行樂嘛,也免得人家姑娘苦等……挺好的,都挺好的。” 他喝了些酒,說話混亂,詞不達意,可酈長行聽著眼中的眸光卻暗了下來。 卓鉞信手揮了揮,轉身便走開了。 那美伎跟在他后面,正小跑著要上去攙扶,卻被酈長行側步擋在了前面。 十六七歲的少年在一群九尺壯漢里不顯個頭 ,往一個女子身前一站時卻已是壓迫感十足。那美伎抬頭看了他一眼,瞬間便被那雙凝了冰凌的雙目嚇得一個激靈,悄悄撤了一步。 酈長行淡淡地盯著她:“你剛才和他說什么了?” “沒、沒說什么呀……” 酈長行不吭聲,靜靜地盯著她。 美伎覺得渾身都燒了起來,幾乎要被他的目光刮下一層皮來。 “我、我就問軍爺是從哪兒來的,他說是北方邊境人……我說那地方應該十分壯美吧,他點點頭,后來就不吭聲一直在喝悶酒了……” 酈長行揚了揚下巴:“那你們現在要做什么去?” “……樓上有單居的雅間,我想為軍爺單獨彈首曲子。” 酈長行嗤笑了聲。那美伎漲紅了臉,手足無措地低下了頭——她私以為自己也算姿容出眾,可不知為何這少年看自己的目光,卻充滿了冷漠和鄙夷,仿佛在看一攤腐臭了的爛rou。 “你按我說的去做。”酈長行幽深的瞳光望向了卓鉞離開的方向,聲音暗沉了下來,“我就饒你這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高能預警。(說大事專用配圖.jpg) 第47章 芙蓉衫 卓鉞隨著小倌的指引,踉蹌來至二樓的雅間, 癱坐在竹席之上,閉目長長出了口氣。 及時行樂……及時行樂。 今朝有酒今朝醉,如花美眷懷中偎。與那不知 疾苦、不知血淚的女子談笑上幾聲,再于軟紅帳芙蓉錦中戲耍上一遭,明日便可策馬天涯永不相見了。 可身子里的燥熱與緊繃卻在一點點褪去。 卓鉞不禁暗自苦笑了聲一一難道真如張老黑那烏鴉嘴所說的一般,自己……那玩意兒壞了? 真他媽的。卓鉞翻了個身,長嘆了一聲。這犢子嘴里說出來的果然沒有半句好話,咒他倒是一咒一個準兒。 他重生之后戰事便接連不斷,沒心情也沒時間想這事兒。但現在才隱約咂摸出不對來,哪怕是前生最緊迫的時候他腦子里的桃色廢料也從沒少過一一畢竟是正值壯年的大小伙子,就算缺胳膊少腿兒了也不礙著腦筋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