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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酈長行倒是神色輕松,他活動了一下腿腳道:“卓哥,我們趕路吧?” 卓鉞面色復雜地看著他。 酈長行:“卓哥,怎么了?” “先說好。”卓鉞緩緩地道,“僅限于小的。大的可別讓我幫你。” 酈長行:“……我發誓,不會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大卓:我臟了…… 小酈:要論sao還是我sao。 第41章 春歸處 二人再次踏上了行軍的路途,他們被泥石流沖出了很遠,已找不到當時的路線,只能照著差不多的方向摩挲著前行。 深山中寂靜無聲,大雨初歇,萬物一片寧和。趕路本就是件無聊的事情,二人又都不是愛閑聊碎嘴的人,大部分時候都是沉默,唯有酈長行偶爾開口問卓鉞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吃點什么。 如此走了約兩個時辰后,酈長行再次開口勸道:“卓哥,吃點東西吧,你昨晚就沒吃。” 這是他第三次勸卓鉞進食了。 卓鉞的確是很久沒有吃東西了,可他感受了下胃中的感覺,還是沉默地搖了搖頭表示不用。 酈長行微微顰眉,想再勸點什么,可卓鉞已加快腳步走遠了。 二人一直趕路到天色暗沉,山林再次被夜色籠罩,不得已停下了腳步。黑夜冷寂,荒山無人,正是野獸外出覓食的好時刻,再執意走夜路便有些太危險了。 他們找了塊凸出的巖石做遮擋,又就近尋了些枯草樹葉鋪在地上,便打算在此過夜了。這一小片地方沒有被雨淋過,地面干爽,卓鉞攤開四肢往地上一躺,竟也生出幾分愜意之感。 酈長行跟著他躺在地上,輕輕將頭靠在了的肩膀上。卓鉞的肩膀微微一僵,卻沒有躲開。 四周一片靜謐,唯可聞二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片刻后交疊在了一起。仿佛萬物皆空,天高地遠,所有紛爭sao亂褪去,只剩他們輕輕依靠在一起。 卓鉞閉上了眼睛,任那安寧的感覺將自己包裹。 半晌,酈長行忽然輕輕哼起了一首小調。 那是首吳儂軟語唱的曲子,聲調平和悠長,聽起來像是位年輕的母親正拍著孩子的背哄他睡覺,亦像是水鄉中的姑娘正打著羅扇乘涼。卓鉞怔怔聽著,只覺得這聲音仿佛和山林中的長風、溪水中的蛙鳴和樹梢上的蟬聲交融,成為了自然的一體,正輕柔地劃過他的耳廓。 當這首小曲唱完,卓鉞感覺自己仿佛還躺在潺潺的春溪之中。 “這首歌叫什么名字?”他怔怔問道。 “《清平樂·春歸何處》,似是一首有名的詞,被歌女們用吳語唱了出來。我隱約還記得用官話怎么說,待我想想。” 稍頓了片刻,只聽酈長行輕聲吟道: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 春無蹤跡誰知?除非問取黃鸝。百囀無人解,因風飛過薔薇。” ① 春天到了那里去呢?沒有人知道它的去處。我想問那黃鸝,可他的話無人聽得懂,轉瞬便飛過薔薇離開啦。 卓鉞喃喃念著那句“喚取歸來同住”。他一生沒學過什么詩書,勉強認得些字已算是了不得,索性這首詞語句措詞并不算高深,讀起來朗朗上口之余,又似有種悠長淡遠的寂寥之感。 “小時候不愿意睡覺的時候,姆娘總唱這歌哄我入睡。”酈長行閉目,微微笑道,“我聽了好多遍。后來問她,若是我識黃鸝之語,是不是就能知道春天的去處啦?” 卓鉞也不禁笑了起來:“有你這么個嘰喳的孩子,也是費事……那你娘怎么說?” “黃鸝已經飛過了薔薇啦。薔薇花開便是夏天了,春天已經離開了。” 兩人相繼沉默了下來。 “卓哥,上次在丹吉城中,昏迷時你一直在叫著弟弟和娘。”酈長行輕輕地道,“你是不是想他們了?” 卓鉞頓了頓。他從不愿提起幼年的事情,可不知今夜為何,或許是夜風柔和,又或許是萬物寧靜,也可能是方才那首曲子輕輕柔柔地,正拂在了他的心頭。 他并不抗拒這個問題。 “他們……”卓鉞頓了頓,“他們去的很早。有時我已想不起他們的模樣。” “是因為蠻子嗎?” “也不全是。”卓鉞望著頭頂的夜空,“邊境不安寧,搶掠饑荒。我們沒什么吃的。餓死了。” “……是因為這個,所以你不敢吃剩下的那點口糧嗎?” 卓鉞無聲地沉默了半晌,緩緩地道:“只要還有吃的,便有盼頭。你沒經歷過掀開米袋,里面只剩一小把余糧的感受……也最好這輩子都別經歷。” 酈長行沒說話,他的確是沒經歷過。但他將自己被包成了饅頭的手,輕輕蹭進了卓鉞的掌心。 黑暗之中,卓鉞感覺自己的嘴角微微揚了起來。 “哎,你再唱一遍那個歌吧。” 酈長行輕笑了聲。他清清嗓子,又唱了起來。 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且聽他說,流轉期年,又是一季好景共赴。 ———— 翌日,酈長行在一片靜暖的晨曦中緩緩睜開了眼睛。 不知為何,在這地為席、天為被的野外,他竟然是一夜好眠。雨后山中凈爽的空氣呼入鼻端,讓整個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 “卓哥,”他伸了個懶腰,拖長聲音叫道,“你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