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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三軍主將!”卓鉞盡力嘴唇不動地快速道,“你小子皮繃緊點兒,別忘了你來歷不明,被揪出來了可有的好受。” 酈長行輕輕笑了聲,似乎并不怎么擔心,但卻沒有再說話。 便在此時,忽聽一陣喧嘩聲自帥帳內(nèi)傳來,似乎有人在帳中大聲叫罵著什么。這可是帥帳,誰敢這么放肆?卓鉞有些奇怪地抬頭瞥了一眼帳口,卻見兩側(cè)的衛(wèi)兵面色平靜,似已習以為常。 忽然帳簾一挑,一道身影咒罵著大步?jīng)_出了帥帳。卓鉞偷眼一瞧,只捕捉到了一道修長的背影大步向遠處走去,從后身看應(yīng)該是個歲數(shù)不大的少年。 王戎緊跟著后面追了出來,望著那少年離去的背影唉聲嘆氣,轉(zhuǎn)頭又對卓鉞歉然道:“抱歉啊卓老弟,小婁將軍鬧脾氣呢……” 卓鉞了然。他道誰敢在帥帳又摔又罵的,感情也只有這位婁父將軍的幺子婁吹云了。 “怎么就忽然鬧脾氣了?” 王戎囁嚅了兩聲,尷尬道:“小將軍知道了咱們拿了他的匕首,還給弄丟了,老大的不樂意。不過他已被老將軍罵過了,你也別介意,小將軍也不是故意針對你。” 卓鉞:“……” 那把削鐵斷金的匕首的確是絕世利器,只不過在亂軍之中被他搞丟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他撓了撓頭,“那需不需要我賠個啥——” “你賠什么。”王戎失笑道,“把你賣了也未必賠得起。再說了你可是大功臣,誰會讓你賠個匕首,進來吧進來吧,老將軍等你多時了。” 卓鉞忙肅容,跟著王戎進入了帥帳。 帳內(nèi)人不多,背手立于左側(cè)的是婁長風,他一見卓鉞進來便笑著向他點了點頭。在婁長風旁站著個九尺高的壯漢,膚色黝黑,看上去沉默寡言,應(yīng)是婁父的次子婁萬里。 而在主座上,坐著位銀發(fā)將軍,他身穿著件緋紅團花袍,外罩鐵葉輕甲,腰束武帶。他雖已年逾花甲,卻雙目炯炯有神,身姿挺拔壯碩。他往那里一坐,便儼然是精氣沖霄漢、威風化白虹。 卓鉞悄悄咽了下口水,單膝點地叉手道:“標下卓鉞,見過婁將軍!” “嗯,起來吧。”婁父聲音低沉,卻中氣十足,“早聽長風提過你。如今一見果然不錯,英雄出少年。” 卓鉞與酈長行起身,卻聽婁父道:“今日你來了,長風也在。就將丹吉城內(nèi)的事情都原本說一遍吧。” “是。” 卓鉞便從婁長風找他定計說起,講到二人如何潛入城中,在符旺的幫助下鎖定了鄭家和那姓丁的男子。卻發(fā)現(xiàn)那姓丁的已被札干人控制,而百名守軍早已身亡。最后又講到兩人如何在鄭氏眾人的協(xié)助下燒糧倉、落城旗,里應(yīng)外合攻破城防。 婁父聽得很認真,末了點了點頭:“你說那札干將軍叫達楞雅爾?” “他的確如此自稱。” 婁長風在旁插言道:“如今札干領(lǐng)兵的應(yīng)該是他們部族之長哈倫,而以我們對他手下大將的了解,似乎并沒有達楞雅爾這么號人物。” 卓鉞道:“別的我不清楚,但這人的確料事如神,很有謀略。之前清掃丹吉旁的土夯城時,標下便曾與他碰上過一次,那時他便用虛實難測的空城計,讓我難以判斷城中究竟有多少札干士兵。而這次丹吉守軍的情報,似乎也是他故意放出來的。” 婁父看向婁長風:“丹吉城內(nèi)還有守軍的情報,你是如何得到的?” 婁長風道:“丹吉城筑城時留有供工匠同行的密道,我們的探子便是從密道中進去的。他具體在城中經(jīng)歷了什么并不清楚,只是出來時已身受重傷,只來得及告訴我們城中還留有百余名守軍,被城中百姓藏了起來。” 卓鉞接上道:“以我和那姓丁的接觸來看,最早的確是他藏起了守軍。但許是探子與姓丁的接觸時暴露了行蹤,也泄露了守軍的位置。可札干人當時沒有打草驚蛇,一面故意讓探子將這個消息帶給我們,想誘我們?nèi)氤牵涣硪幻嬗謱⑹剀娙客罋ⅲB那姓丁的也被他們控制。這也是為什么我們一找上那姓丁的,札干人后腳便將我們困在了原地。” 婁父緩緩點了點頭:“所以,若不是卓哨官和城中百姓英勇,這一遭反可能弄巧成拙,釀成大錯。” 帳中的氣氛忽然緊繃了起來。 卓鉞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婁長風忽然單膝落地俯身道:“是末將失職,請主將責罰!” 王戎也緊跟著跪下請罪。 卓鉞被他倆嚇了一跳,這上一瞬還在慶功呢,下一刻怎么又請罪了?他有點不知所措,猶豫著自己要不要也跪下得了,可他覺得自己這趟事情辦得挺漂亮,也沒犯什么錯,有什么罪可請的?再說他還想幫手下將士們要賞賜呢,這一跪下一會兒還怎么開口? 婁父似看出他的遲疑,看了他一眼道:“卓哨官無錯,不必跟著請罪。” 言罷他自主座上站了起來,緩緩踱到了婁長風面前。 “我曾與你們說過多少次,三思而后行。在你們心中的一步妙棋,有時卻可能剛好踏入敵人的圈套。”婁父背手,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長子,“出征以來,你們總覺得草原民族雖然悍猛,卻少智寡謀,不足為懼。如此低估對手貿(mào)然出動,差點就吃了大虧。” 婁長風低聲道:“是兒子考慮不周,不該擅自派卓哨官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