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學習
在閱覽室內,萊特維爾正用羽毛筆在紙上抄錄勛章上的咒文,并用在另外的紙張上進行記錄。游戲世界里的文字朵拉咪看不懂,如非必要信息,系統文本框也不會顯現,不過這不妨礙朵拉咪覺得萊特維爾寫的字好看。墨水在筆尖滲出,整齊的圖形依次排列,有部分筆畫還帶著卷兒。 “你也好奇勛章上的信息嗎?”萊特維爾一邊寫一邊開口閑聊。閱覽室內只有他們兩個人,但他的聲音不算大,卻也足以讓對方聽清。 “有點,不過我其實是在看你寫字?!倍淅浠卮?。 兩人此時坐在窗戶邊的位置,萊特維爾離窗戶更近,朵拉咪坐在他的右手側不會有影響的地方,她手撐著頭,看的很專注。 下午的陽光讓墨跡帶出光點,隨后干透浸入紙張的紋路。萊特維爾修長的手指流暢的使用羽毛筆,明顯卻不粗獷的指關節聳動,手背薄薄的皮膚下青色的脈絡清晰可見。 “你的伽瑪戈通用語學了很久嗎?對話很流利。”萊特維爾問。 朵拉咪:“不好說。天賦使然吧。” “哦?” “我現在雖然可以和你通順交談,但我其實不識字?!?/br> “自己的名字會寫嗎?” “不會” 萊特維爾從空白的一堆紙里面抽出一張,在上面書寫,隨后遞給朵拉咪。 整齊的字符在眼前展現,橫平豎直,邊緣圓潤,看起來和萊特維爾手抄筆記的字跡不太一樣。 “這樣寫為了方便我記憶嗎?”朵拉咪問。 “這是通用語的書面字體?!?/br> “你自己會怎么寫?” 萊特維爾接回那張紙,在方才的字下面又寫了一遍。 朵拉咪拿著紙對比看。萊特維爾習慣的字跡看起來比書面體瘦一點,有一些筆畫相對沒那么端正,有一些筆畫開頭喜歡頓點,有一些連筆帶過。她拿過一些紙開始練習,室內寫字的聲音又多了一道,聽起來更慢,帶著大力的笨拙。 “你為什么不覺得我是異類?”朵拉咪問出了一直很想問的問題。 “為什么要這么問。” “我知道自己的行為舉止很奇怪,說的話也含糊不清,不如說很多時候你能理解我的意思才更不可思議。” “嗯……”萊特維爾組織語言,“最開始我確實認為你不可理喻,后來發現你只是非常缺乏常識?!彼nD片刻,寫完這一行最后一個字,繼續說道:“你的思考方式非常直接,擁有不同于大眾的思維定勢,并且對于自己有強烈的自我認同,缺乏一些人文關懷?!?/br> 他把落下的額發捋到耳后,繼續手上的記錄,“你的家鄉人之間的聯系恐怕比較淡薄,你所處的環境肯定也與世界的絕大部分地方缺乏溝通往來?!?/br> 一道寫字聲突然停下,朵拉咪拿起比較滿意的一頁紙檢查,隨后遞給萊特維爾,“你看看這個寫的怎么樣?” 萊特維爾仔細觀看,隨后用筆劃出注意點,“羽毛筆用不習慣嗎?書寫沒什么大問題,我標注的地方只需要后續多注意?!?/br> “ 你的名字怎么寫?”朵拉咪又問道。 萊特維爾又抽出一張空白的紙,寫上自己的名字,上一排是書面字體,下一排是他自己的字跡。 朵拉咪接過,繼續描摹。 “但是?!比R特維爾繼續開口說,“這些其實都無所謂。世界皆是神的造物,世界何其大,萬事萬物都有可能。我相信你的天賦本領,就像我相信神賜予我們的恩澤?!?/br> 又是一段沉默,只剩下紙上寫劃的聲響。 圓、方、角、點,是伽瑪戈文字筆畫的基本圖形,可能是她已經適應羽毛筆,也可能是已經對文字的圖形有所感受,這一次她的描摹速度快了很多。 “這個也寫完了,你看看?!彼诌f給萊特維爾。 “你是畫出來的吧?”他看著紙上的文字,圈點完遞給朵拉咪,“假如后面還有機會,我從基礎字教你吧?!?/br> 萊特維爾的記錄也做完了,他畫完最后一個圈,整理好紙張和文具,把勛章交還給她。 “如果有機會,你也教我一些生活魔法吧。”他笑得燦爛,“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我待會兒需要去處理收集的粘液和卵囊,如果有新發現,后續幾天我都會比較繁忙。” 朵拉咪拿過勛章,在寫好的字中各選出滿意的一張,折好后一起放進背包格。 “下午我打算去周圍逛逛。之后的事之后再安排?!?/br> 她離開閱覽室,開始像個游客一樣,在這個漁村觀光。 因為毒素的原因,人們的情緒都不算高漲,家人的健康讓人擔心,生活卻始終要繼續。捕撈被禁止,人們便三三兩兩一起,有的休整漁具,清理漁網,維護漁船,皮膚曬得黝黑的孩子也在其中幫忙。他們聊天,很多是對家人的擔心,也有些是因為病人因為毒素而做過的不當行為憤怒,還有對即將到來的春之潮慶典的期待和不安。 他們既希望慶典能夠順利舉辦,帶來好運,又惶恐現在的情況,導致慶典無法舉行,是否會招來神明的厭惡,致使一整年的厄運。 有一個男人坐在家門口,他臉上帶著憂愁,手上正在雕刻一個小像。 朵拉咪上前搭話,“這是為了慶典準備的東西嗎?” 男人看見朵拉咪,好像是侍奉在萊特維爾先生身旁的人,他強撐起笑容回應她,“是的,慶典時家家戶戶都需要供奉上神化身的小像。 它會被放上漁船的模型,再點綴些鮮花、貝殼和珊瑚?!?/br> 小像用木頭雕刻,以朵拉咪的眼光看肯定不如現代都市的造物精致,但樸素的紋樣和不算細膩的雕刻水平,意外的有一種粗放的美。它擁有魚身人頭,但是臉龐被貝殼遮住,看不見五官。海浪概括為漩渦,被魚尾壓在身下。 男人看出來朵拉咪在好奇,開口解釋,“這是流傳在歐什亞的神話?;砣耸佐~身的神從海浪里躍出封印阿茨,永夜被朝暉照亮,帶來大海的富饒和平靜……” 他或許真的很需要傾訴,“我的妻子,也因為歐什亞章魚身體受損,現在在治療所昏迷不醒,我卻無能為力。我在雕刻時,每一刀都在祈愿,祈求她能夠早日醒來?!?/br> 他的笑容再也支撐不住,“大人,您是侍奉在萊特維爾大人身旁的人,行行好,治療用的解藥什么時候才能研制出來?懇請您憐憫我,哪怕只是一點好消息!” 他情緒激動,一只手死死扣住門柱,幾乎要沖向朵拉咪。 一個小孩兒走到男人身邊,他手上捧著陶罐,罐子里裝滿了貝殼,從他的表情上看得出不算輕,“爸爸,我去撿了好多貝殼,晚上一起給mama做項鏈吧。” 男人把手上的東西放在門框旁,接過陶罐,手撫在孩子的頭上,他冷靜了,帶著溫和的笑,只是眉頭依舊帶著愁緒。 “會好的。”朵拉咪不知道該怎么應對這種情況,她想起來萊特維爾之前和人們談話的樣子,“我們,很努力在找治療的方法,治療的醫生和牧師們每天也努力在維持病人的身體,解藥的研究也在進行。” 她聲音干澀,表情認真,“一切都會好的。” 黑夜已經臨近,朵拉咪找萊特維爾一起去吃晚飯,卻被告知他還在研究。 今晚只能自己一個人吃晚飯。 真奇怪。朵拉咪想。現實的自己也好,游戲里曾經的冒險也好,明明一個人才是常態。 她端著晚餐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今天對面沒有人找萊特維爾問好,沒有閑聊,沒有不經意就會蔓延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