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隨著各種監視儀器發出的規律聲響,世禮走進房間,直至能看清躺在中央病床上男人的臉。 為了方便打理,男人的頭發全都剃掉了,因為常年輸營養液維持體征,他的臉頰有兩道深刻向內收的痕跡。 他閉著眼睛,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性格如何,只是濃密而長的睫毛和世禮的很像。 剛剛跟世禮問候的人是護工,護工秉著告知原則,再一次為她說明情況。 “藤原先生半夜搶救過一次……不過現在已經穩定下來了,”他讓出位置,“小姐,需要和先生說說話嗎?” 世禮卻搖頭:“我沒仔細消過毒,手上不干凈。” 意思是看看就走。 護工奉承道:“請別擔心,有您這樣的女兒,他一定會醒來的。” 世禮只是點頭,沒在回應。 病床上的男人名字是藤原輝也,是她的父親,也是大家刻意不再提起的存在。 他很早就成為了植物人,久到已經說不出今年是第幾年。 世禮暑假一回東京,藤原輝也的狀態就突然有些不穩定,她幾乎每天都和爺爺奶奶奔波在醫院。 世禮在病房待著時間不長,很快就找到醫院停車場自己的轎車,車上奶奶在等著她。 她的心情似乎又有些低落下來——奶奶察覺到這一點,一路上總是握著她的手,老人的身體很好,手掌竟然要比體虛的世禮還要溫暖。 她輕輕靠在奶奶的肩膀上,奶奶也輕輕說:“不久就會結束了,世禮。” 世禮不搭話,扭頭像是鉆進奶奶的懷里。 * 回家后世禮還記得及川徹說的話,把行李里特意帶上的運動服運動鞋翻出來,掛在立式衣架上。 在家里等她們的爺爺哎呀一聲,“薰說你的身體好多了,竟然是真的。” 世禮點頭,有些扭捏:“我打算明天去跑步啦,爺爺。” 爺爺果然皺起眉頭,似乎覺得跑步是件很危險的事。 老人都是頑固的小孩子,哪怕藤原薰早就告訴他們世禮現在情況還不錯,甚至能一口氣跑個一兩百米,他們還是下意識覺得很危險。 但兒媳三申五令的話又縈繞在耳邊——不準瞎擔心,不準白cao心,世禮如果要跑步,也不準貸款發病! 當時世禮決定要和藤原薰回宮城縣,就代表著撫養權已經到她的手里,現在老人變為輔助,再也不能向以前那樣獨斷專行。 老爺子糾結地假牙都要掉了。 不能跟兒媳對著干……要配合兒媳……一切都是為了孫女……! 過了好一會,才悶悶道:“那要讓愁陪你去。” “不要啦,”世禮想也沒想就拒絕了,“表哥不是在合宿嗎,回來時說過的,我自己可以。” 世禮的表哥叫藤原愁,也是個運動系少年,不過跟及川徹比起來他可就太安靜了,因為人家主打修煉弓道。 藤原家譜系很廣,不同行業都有建設,世禮爺爺奶奶這一系是世傳經營弓道道場的,藤原愁從小就在他們家學習拜師學習弓道,兩家大人也走得很近。 世禮因此和表哥關系還好,但她礙于身體,幾乎不涉及運動方面,所以最多也就是見面能寒暄兩句話的程度。 爺爺說:“那你一個人怎么行呢,發病了怎么辦?” 世禮忍不住道:“誰、誰說我一個人的。” “那和誰呀?” “……不告訴你們。” 她幾乎是很快就轉身把自己關房間里了,這樣才能掩飾一瞬間沒控制住的紅暈。 自己剛才下意識想到了及川徹。 她略帶慌張地拿著手機翻來翻去,翻到她和及川徹三天前的聊天記錄—— 世禮想和及川徹說說話,卻找不到理由。 于是翻出相冊里之前拍的美食圖,假裝她在東京吃的。 沒想到圖一發出去及川徹就回復了:這不是上次我們和老媽一起去吃的料理嗎? 他竟然還記得這是世禮自己后來額外點的:是不是饞啦,等你回來再去啊。 世禮毫無準備,第一次小詭計還沒開始就被迫拆穿,只能匆匆回了個“好”。 現在再看這段記錄,還有剛才那通電話,世禮緊緊繃住的嘴角終于又有了向上的弧度。 -------------------- 見縫插針塞糖,誒嘿 第17章 17 世禮在東京開始跑步了。 要出門前,她坐在玄關的臺階上望著運動鞋發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穿上。 最開始的那陣惰性又來了。 不過和以往是針對運動本身不同,世禮很清楚,這次是另一個原因,因為及川徹沒在身邊。 她接了涼水拍拍自己的臉,振作起來! 爺爺奶奶松口讓她一個人去跑步,但仍然不許她走太遠,世禮規劃好路線,原地踏兩步就跑了出去。 她已經很適應跑步時迎面而來的風,但東京的風和宮城的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具體說不出來,但隱隱約約帶著點擾人心緒的煩亂,攪動她腦子里諸多雜想。 爺爺奶奶。 mama。 ……爸爸。 那個已經昏睡十幾年的男人,世禮很難說對他抱有什么感情。也許小時候是有的,但都隨著她陳年發燒病痛,被藥劑全部都一起驅趕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