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可憐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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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保三郎從大姐那兒接過熱茶回到娛樂室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富澤哲治正沮喪地坐在桌子邊。 保三郎將茶壺和茶杯放在了娛樂室的桌子上,然后開口問道“局勢很不妙嗎?” “說不上妙不妙的,連比賽都還沒有開始呢……臺風(fēng)一號突然風(fēng)勢加大,組委會正在討論比賽要不要繼續(xù)進(jìn)行。” “天有不測風(fēng)云嘛,在組委會做出決定前只能耐心等待咯?” 保三郎反身走向拜訪娛樂用具的架子前,猶豫著在奧賽羅棋、將棋和國際象棋挑哪個來打發(fā)時間。 最后還是保守地選擇了國際象棋。 “反正離棒球開球還有一會兒,不如我們來下盤棋吧,伯父。” 富澤哲治不置可否,而是略有感慨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會拿將棋呢。” “……伯父此話怎講?” 保三郎有點奇怪,為什么富澤哲治會突然問這種問題…… 難不成富澤哲治還有隱藏的偵探屬性,啥事都喜歡瞎琢磨? “沒什么,就是史郎經(jīng)常跟我說,你最喜歡的就是將棋了,沒事就喜歡搬出將棋盤琢磨。所以我還以為你一定會拿將棋呢。” “呵呵,沒想到老爸連這種話都和伯父講……沒錯,我的確挺喜歡將棋的。但將棋一下就是幾個小時,伯父接下去很可能還要看棒球比賽不是嗎?” 富澤哲治一愣,然后笑著搖了搖頭。 “不愧是鈴木家的繼承人啊,真希望我那些兒子能有你一半懂事。老大整天不務(wù)正業(yè),就知道寫什么小說,難道他就不知道那種東西最吃青春飯嗎?在公司里磨練磨練,然后出任富澤財團(tuán)的地區(qū)負(fù)責(zé)人,把寫書當(dāng)做閑暇時間的愛好不行嗎?” “老三也一樣,整天畫些意味不明的東西……也就是最起碼還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我才沒有多說什么的,真希望他能明白他沒那份天賦的,還不如到財團(tuán)里來,我好歹能幫他搞個一生無憂的職位。” “就老二還稍微懂事一點,可不知道犯了哪門子失心瘋,非要娶個不知道哪來的賤女人,早晚要被女人的問題拖累死。” 保三郎一開始還能面露微笑地聽著,但聽到后來忍不住想要嘆氣。 雖然之前就有聽說,但富澤家這位封建大家長真的是有點過于老古董了。 “伯父,按說我不應(yīng)該插手別人家的家事,但既然事涉我姐夫我就不能不說道兩句了。伯父你到底是希望你家孩子以后能安穩(wěn)地生活,還是希望保證富澤家的傳承呢?” 富澤哲治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端起了茶杯,卻又不喝,輕輕地?fù)u晃著,讓水面泛起了漣漪。 “我們又不是過去那種華族,在乎什么傳承呢……老伴很早就離我而去了。從那時候開始,我就不怎么思考事業(yè)上的問題了……畢竟一直在背后鼓勵我的那個人已經(jīng)不在了,也再沒有讓我分享成功喜悅的人了。我現(xiàn)在想的只有我家孩子,希望他們能夠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 “那你又何必剝奪他們的夢想呢?讓他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好嗎?” “夢想!?” 富澤哲治將手中的熱茶一飲而盡,然后粗魯?shù)鼗胤诺阶雷由稀?/br> “你們這些身在富裕年代的娃子就知道空談夢想!我們十幾歲的時候也曾意氣風(fēng)發(fā)地追求著夢想,想要成為這個國家的頂梁柱,讓它從戰(zhàn)爭的瘡痍中復(fù)興過來!結(jié)果呢!” “我算是幸運的!雖然沒能成為這個國家的支柱但到底也算是事業(yè)有成,可當(dāng)年其他的那些伙伴呢!有多少餓斃在了路邊,又有多少頂不住壓力選擇了輕生!” “夢想有個屁用!人是不能靠夢想吃飯的!填飽肚子之后才有資格談夢想!” “就像我的大兒子一樣!你當(dāng)我沒有給過他機(jī)會嗎!?” “這臭小子當(dāng)初就想要當(dāng)作家,甚至不惜離家出走!為了讓他早點回家,我拼著這張老臉去求熟人讓他出書!” “可他完全沒有那種才能!寫出的破書不說再版,連初版都只賣出去了十分之一!沒想到他還恬不知恥地說自己的書得到了廣泛的認(rèn)同,只是運氣不好才賣不出去!” “好啊!你不是牛嗎?想要出書?等你拿到直木獎再說吧!” 富澤哲治和善的外表難以為繼,因為氣憤和心痛而變得猙獰。 保三郎看著老人心痛的表情和眼里的血絲,不由得有點感慨。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富澤伯父你錯了……” 可那也不是以愛為名,行傷人之實的理由! “你根本就不是為他好,你只是沉醉于你演繹的‘替兒子著想的好父親形象’而已!” 保三郎阻止了想要反駁的富澤哲治,搶先質(zhì)問道。 “你怎么不說說你的二兒子呢?他不是能夠吃飽飯了嗎?” “但那個賤女人遲早會騙光他的錢,讓他掉入地獄的!” “還沉溺于自己的幻想中嗎,富澤哲治!醒醒吧!你甚至連你口中的那個賤女人的面都沒有見過一次!你真的有了解過她嗎!?就因為她不是大家閨秀就隨意詆毀,你難道忘了自己的結(jié)發(fā)之妻也是出身微末的事了嗎!” 富澤哲治啞然。 保三郎搖了搖頭,真不知道這些封建大家長為什么能如此自信地認(rèn)為只有自己安排的出路才是對自己孩子好。 “富澤伯父,你覺得我jiejie怎么樣?” “……很好,不愧是鈴木家的大家閨秀。” 保三郎聳聳肩,相比起比較“含蓄”的富澤哲治,他毫不吝嗇自己對jiejie的贊美。 “我jiejie綾子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端莊賢淑,溫柔可人;蕙質(zhì)蘭心,知書達(dá)禮,可是個萬中無一的好妻子呢。” 富澤哲治雖然才被保三郎氣得不行,但這個時候還是被保三郎不要臉的話逗笑了。 “有這么吹自己jiejie的嗎?” “我可沒有吹噓,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保三郎沒有笑。 “我敢保證當(dāng)雄三哥被殘酷的現(xiàn)實打擊,我jiejie一定會用她的溫柔讓雄三哥重新振作;當(dāng)雄三哥陷入了瓶頸,我jiejie一定能用她的智慧幫雄三哥走出困境;即使雄三哥最后窮途末路,變得窮困潦倒,我jiejie也絕對不會棄他而去。” “我的確相信你jiejie會……” “那他追求夢想有什么關(guān)系?還是說你覺得我們鈴木家會因為女婿是個不成器的畫家就冷眼相待?” “……” 保三郎嘆了口氣。 “你知道嗎?雄三哥剛到我們家來的時候,我和我的母親都看不上他。” “我家兒子的確配不上……”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說的算的哦,富澤伯父。” 保三郎將當(dāng)時那場劍拔弩張的會面經(jīng)過娓娓道出。 “……雄三哥和我jiejie最后可是用他們的畫和他們的愛讓我們無話可說了。這些你真的了解過嗎?” “……” 保三郎握住了富澤哲治的手,真誠地說道“富澤伯父,你真的已經(jīng)離你的孩子越來越遠(yuǎn)了。連你這個富澤財團(tuán)的總裁都能抽得出空,一個出不了書的作家和一個自家企業(yè)里的員工真的抽不出空嗎?他們只是不想見你啊……” 富澤哲治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這個想疼愛自己兒子卻始終不知道方法的老人無助地嘶喊著。 “……我也不想的啊!?但我真的是為他們好啊!” “所以他們也為了你好,不想讓你氣著,所以干脆離遠(yuǎn)點不是嗎?” “……” “不要再自以為是地幫你的孩子做決定了,再多為他們設(shè)身處地地想想吧?幫大兒子鍛煉文筆,幫二兒子管著媳婦,找人指點小兒子的畫技,難道不行嗎?理解對方,支持對方,這才是所謂的家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