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御刀郎:“你來長安,也是為了尋我。” 他似乎知道眼前人想知道什么了。 崔芄收了笑,眼神肅凜:“我父母,是怎么死的?” 御刀郎:“只是這個?” “只是這個。” 崔芄眸色深郁:“什么家國大義,朝廷社稷,皆于我無關,我只遺憾未能見父母最后一面,未能奉養他們天年。” 御刀郎似乎有些不理解:“知道了又能怎樣,死人不可能活回來。” 崔芄:“但我可想辦法——殺了你。” 御刀郎盯著他,突然笑了:“有志氣是好事,但也要有自知之明。” 崔芄:“御刀郎即無顧忌,何妨予我心愿?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我心滿足時,未嘗不會大方些,送你點額外的東西……若能聊出點什么,也很有趣不是?” “你的確有趣,”御刀郎指尖輕輕摩挲茶盞,眼神深邃,“當年我該擄你走的。” 可惜當年路子還沒搭建完成,很多事都有風險,連盯個少年都不能直接站出來,要暗中推手跟蹤調查,如果換作今日…… 真的很可惜。 “你父母不是我殺的,他們自己服了毒。” 自己服毒? 崔芄心內一陣鈍痛,他以為自己早就接受了,也早就預想了無數個可能性,真正知道時能控制住,可還是不行。 服毒……為什么要服毒,出了什么事,誰逼的? 御刀郎:“你現在應該知道,我在海邊不僅有商路,還有幾個地盤。” 崔芄指甲掐進手心,用疼痛提醒自己克制:“嗯,海匪窩點。” 御刀郎勾唇:“別這么苦大仇深,你最該清楚的,這世上壞人最多,正道賺錢最難,總有人活不下去,被逼著走那荊棘更多的捷徑。” 崔芄:“沒必要美化自己,我不會聽一句迫不得已就會共情可憐別人。” 御刀郎:“你不是養了很多小孩?” 小乞兒,慈幼院…… 崔芄:“如果你認這為是善心,未免太膚淺了。” “哦?”御刀郎身體微微前傾,“也是為了我?” 利用大人不設防的小孩子搜找消息,也的確是聰明之舉。 崔芄雖然很樂意引導他這么想,小孩子能得安全,但對方身上這種自傲自矜真的很油膩,很倒胃口:“你的商船匪窩,互相勾連?” “不要說的那么難聽,都是生意,”說起自己架構的王國,御刀郎坐姿更放松,“我的商船海上走商,將遇到的風險一一傳回,我的護衛隊在外面接活,‘護衛’其它往來商船,賺取一點傭金,不是很正常?生意不好的時候,商船折損太大,缺錢了,就蒙上臉,扣押個商船讓官府來救,出點贖金,或者和官府的船碰一碰聊一聊,直接朝朝廷報風浪折損……” 崔芄聽著這些話,就能想象出這里面的門道,御刀郎說的不過是九牛一毛,他們一手匪窩,一手官府,再裹挾不明就里的真正商隊,兩頭騙中間堵,見不得的人手段多的是,從來沒有虧本的買賣,虧,也是別人虧。 他的父母,當初是不是也遇到了這些事,是怎么想的呢? “行商之人,都理解這種過程中的損耗,帶回去的貨品價格定高一些,完全可以彌補損失,你的父母也都懂——他們本不該跟我作對。” 御刀郎慢條斯理:“海路圖這種東西,都是人試出來的,他們能,別人也能,不過多試幾次,折損些人手損耗些成本,早晚都是共通的,何必緊緊抱住不放?” 崔芄想了想,卻搖頭:“他們不是沒格局的人。” 父母在外行商,每次回來都會給他帶各種各樣不同的禮物,過程中也會將趣事記錄下來,寫成手札,回來一一講給他聽,兩個人都是心性豁達之人,沒什么比性命更重要,商人的確愛財,但取之有道,他們并非是只看重手里利益的那種人。 “你果然是他們的兒子,他們最初,也并沒有反對意見,很是懂事,說想和上面的人談,圖可以予,至少想賣個好價錢,人懂事,我便也給面子,親自去見了他們。” 御刀郎想到當年,瞇起了眼:“你母親很漂亮,眉目生的英氣,笑起來卻很明媚,像有陽光灑在身上,你父親個子很高,明明是個商人,身上卻有難得的儒雅之氣,長身玉立,劍眉星目,夫妻二人皆非凡品,都有大才之象,我本以為,可以成為來往合作的伙伴,沒想到,他們一見我,就改了主意。” “你母親突然說不想賣海路圖了,想自己留著賺錢,你父親不同意,兩個人突然吵了起來,當著我的面差點大打出手,有些方言說的太快,我甚至沒聽清楚,好在你父親也算是有擔當的男兒郎,壓下了妻子,同我說可以交易,只是來的及,圖沒帶在身上,讓我派人跟他們回去拿。” “我當時本來起疑了的,因你父親氣質突然改變,之前分明像個儒商,那時突然諂媚,笑起來的樣子……讓人很倒胃口,我便失去了興趣。” 崔芄懂了:“他們是故意的。” 御刀郎:“是,他們當時就想毀約,我讓人送他們回去取圖,圖沒有取回來,我的人也失蹤了,你說,這讓我怎么留他們性命?” 所以才有了后面的搜找,追殺。 “我本以為這件事很快就能結束,沒人能在海上逃脫我的大網,可我沒想到,這個過程竟然那般長,這對夫妻好像消失在了海上,船也找不到了,我猜得到,他們并沒有上陸地,如果上了,我必定能得到消息,他們應該是躲在了哪里,暗中安排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