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他們不能提前布局對抗,因為兒子還太小,對抗不了這么龐大的敵人,反而不做什么,讓兒子受些欺負,才會更顯得真實,讓那些人看到,知道小孩子天真,扛不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什么秘密,才會安心離開,孩子能順利成長。 但是他們也沒有什么都不管。 他們的手段非常隱晦且溫柔,家財是不可能保的住的,但行商多年,他們有多少家財,只有他們自己心里清楚,外邊知道的并不是全部,他們分成幾分,只有一小份藏得很好,準備留給兒子,其它的都托付給了信得過的朋友,請他們幫忙看著孩子那邊,崔芄遇到難題,他們不用管,讓他自己去面對,多難都不出手,可一旦有性命之憂,便得幫忙。 崔芄能挺過那個時期,一是自己的堅韌,二是祖母在世的支撐,三是父母早有預判的安排,缺一不可。 家財散盡沒什么,只要人活著,將來都能掙回來,世情涼薄沒關系,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喜歡你,只要身邊有喜歡你,你也喜歡的人陪伴就可以…… 崔芄并沒有成為一個糟糕的大人,而是一步一步,照著父母期待的樣子,自己喜歡的樣子,成了現在這個崔郎。 明明自己已經很難,卻愿意分出溫柔予旁人,經他手收拾入殮的逝者,家屬無不對他尊敬佩服,禮遇有加,明明自己也沒什么錢,每回接了活大部分得還債,還是愿意分出自己和祖母吃用以外的一部分,贈予養活更可憐更窮苦的人。 桑七那個小乞丐,就是那個時候開始,被他養大的。 他不只養了桑七,還幫了很多很多人,小孩,老人,身有殘疾的鰥夫,夫君離世獨自帶孩子的寡婦,很多很多。 他有了新的生活圈子,有了朋友,有了偶爾閑時能一起飲杯茶下盤棋的伙伴,有了偶爾自己不方便時,能代他幫忙照顧一下祖母的四鄰。 少年糟糕的遭遇并沒有把他打擊的灰頭土臉,反而雕琢出他最本真的性格,如燦陽煦暖,如修竹不彎,熠熠生輝。 “……你那個小黑屋里奉著的牌位,我也都知道。” 武垣看著崔芄,很難控制住眼底的溫柔和愛憐。 不是不想報仇,不是什么都沒猜到,是有祖母在堂上,他不能讓自己置身于險境,讓祖母擔心,父母已逝,生命無法挽回,眼前的人才最珍貴,他將那些仇恨壓在心底,一日日提醒自己不能忘,直到奉養祖母離世,親自為她送行,才打開了那只仇恨的匣子。 如今孑然一身,無牽無絆,男兒真可茍且偷生,忘掉父母之恩? 他從看到崔芄第一眼起,就覺得這個人眼睛里藏著東西,看的越久,越覺得那些東西是悲傷,是縱使做這個行當,看遍生死,也無法化解釋然的巨大悲傷。 安慰的話誰都會說,可只有處在悲傷里的人,知道擺脫不了,分明什么都懂,就是無法釋懷。 “你去偷偷看過?”崔芄很意外,“什么時候去的?” 武垣莫名有些心虛:“抱歉。” 崔芄搖了搖頭。 他其實并沒有想瞞著武垣,他來到長安,計劃這件事,就知道總有一天要說出來,要被別人知道,武垣知道是早晚的事,并不覺得被冒犯,只是有點好奇:“什么時候去的?” 他都沒發現。 “你睡著的時候。” 武垣摸了摸鼻子,伸手執壺,給崔芄倒酒,倒完才覺得好像更尷尬:“你……可還敢喝我倒的酒?” 又是偷偷查人家的事,又是偷偷進人家的房間,還肖想人家,不久前還抱著人家親…… 好像有點太不做人了? “為什么不敢?”崔芄卻接過那杯酒,眼睛明亮到銳利,有些嚇人的那種,“你敢做什么?” 武垣:…… 那是真不敢。 崔芄對著他的視線,還真慢條斯理,飲了一口酒:“所以品仙閣,你要怎么處理?” 武垣就知道,這個人不會沉溺傷感太久,也不會突然柔弱領帶,算了,以后再說,總有一只,他會對他全部敞開的。 “你覺得,”武垣看著崔芄,“品仙閣會怎么做?” 崔芄放下酒杯:“會滅口?既然已經暴露,危機在前,那么自身的小毛病該要處理下,也可能……會來追殺我?” 他跟這個御刀郎有潑天大仇,之前他一直不知道對手是誰,多年來小心又艱難的尋找,而今才終于確定,御刀郎那邊,卻一直都知道當年那對夫妻有個孩子在世的,甚至還親自確定了他的無害,這么多年過去,御刀郎這邊可能已認不得他的臉,可但凡注意到了,要找出他的身份,輕而易舉。 遂他這里是可能有危險的,可能現在就有,可能還得等一等,并不確定。 武垣沒說話,還唇角微勾,笑了下。 崔芄突然明白:“你是不是在想,為什么不把別人的每一個處理動作,變成我們的機會?” “崔郎慧敏,令人心折。” 武垣唇邊笑意更大:“別人非要送,攔不住啊。” “品仙閣,大理寺……吃了那么大的虧,不能這么認了,總得找回來點,”崔芄看武垣,“你是不是已經有動作了?” …… 長安城各處,屠長蠻這幾天搶事搶瘋了。 內衛權責劃分比較曖昧,很多事是想管就可以管,不想管完全可以不管,以前給大家面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少糾結,除非十三郎之為什么抽風,非要搞事,現在么,積極的不行,是他們的不是他們的,都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