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他有點看不懂。 崔芄也回頭看了一眼。 鄭氏和韋氏正在扶老太太往回走,老太太似乎心情不錯,妯娌兩個神采也很好,不知韋氏說了句什么,老太太被逗笑了,鄭氏也眉眼彎彎,笑容溫婉,面上不見一點郁色,整個人狀態都很舒展。 有下人匆匆跑過來,要請示接下來的安排,逝者出殯,宴請賓客,一堆事情要忙,在鄭氏手里卻井然有序,隨著她一句一句,不疾不徐的安排下去,下人們臉上的焦色都少了,腳步快了,心卻定了。 “你可知,世間真正的強大是什么?”崔芄問。 屠長蠻:“什,什么?” 崔芄:“是允許發生。允許你的人生有遺憾,允許人性的愚蠢,丑陋,虛偽,允許你的付出沒有回報……讓花成花,讓樹成樹,讓他成為他,讓你成為你。” “你對一個人好,可這人是白眼狼,最終背叛了你,只能證明你好,這個人不行,世間并不都是壞人,你也不一定永遠運氣那么差,因為這些遭遇,變成和這樣的人一樣,不值得,也不劃算。” 屠長蠻若有所思:“學會原諒?” “不,不要原諒,是學會認識到這些,學會提防,學會遠離,學會怎樣處理,”崔芄話音很輕,“如果別人壞的程度沒那么重,偶爾也要適當學會算了,人生不是事事都要有結果的,就是存在各種各樣惡心你的人和事,有時候厭惡仇恨,對別人沒有任何影響,只會讓你自己的生活兵荒馬亂,不若好好過,活的漂亮自如,讓別人如芒刺背如坐針氈。” 屠長蠻悟了:“不愧是宗婦,鄭氏聰明啊!” 的確就如她所說,不用做什么,只要好好活著,就足夠打那個meimei的臉了。凡事錯過就有痕跡,meimei干的事,自以為隱藏的結實,實則聰明人都看到了,jiejie只要保護好自己,好好活著,活的漂亮,就足夠斷了meimei所有的路,還會讓她名聲盡毀,日常淪為別人的談資,以后沒一天好過……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是一種生活態度,豁達自如也是,選擇一種適和自己的,不會被傷害難過的就好。 屠長蠻感覺還是崔郎更厲害一些,看著年紀也不大,怎么就懂這么多呢? 待要再說什么,那邊武垣點了他的名,交代他去做一些事。 屠長蠻倒不建議干活,只是崔芄那邊…… 他剛看過去,就聽武垣道:“不是還有我?” 屠長蠻瞬間沒話了,拱了拱手,下去干活。 武垣安排好手下,走到崔芄身邊:“看來,你受過不少委屈。” 崔芄立刻意識到,剛剛和屠長蠻說過的話,武垣全聽到了,距離這么遠,也聽的到?還聽得清清楚楚? 他突然想起,自己也和鄭氏說過同樣的話,當時認為這是攻心為上,很厲害的一句話,效果果然不錯,現在……仍然是。 武垣:“走,送你回家。” 崔芄下意識拒絕:“不用……” “閉嘴,不準說不。”武垣看著他,漸漸瞇了眼,“你現在可是我非常重要的人,我不得保證你的人身安全——還是說,這么拒絕我送你,可是藏了什么秘密,不能讓我知道?” 崔芄:…… “你愛送就送。” 他轉身就往前走,一路上都沒怎么說話。 武垣也沒安靜,好像真就是單純的,送他回家。 好像。 到了家門口,武垣并沒有走,而是跟著他的腳步,進了小院,非常不客氣的推開門,熟門熟路的找到放到架子上的那壇酒,掂了掂:“現在可以飲了。” 房間里有地龍,很暖和,脫掉外袍,手腳都立刻溫暖起來,崔芄很難不放松,視線流轉間,看到了窗外梅枝。 已近臘月,早梅迫不及待含苞,有風吹過,枝頭顫顫巍巍,似乎有些害怕,卻仍然傲立枝頭,等待綻放,有零星雪花,悄悄自天上灑落,輕輕拂過它。 這樣的天氣……崔芄突然覺得,飲杯酒也不錯。 他找來紅泥小爐,燒茶溫酒,尋來些干果蜜餞,甚至快速拌了個小涼菜,兩個酒盞,一人倒上一盞酒。 武垣看著他:“不想和我說話,是擔心我知道的更多?” 崔芄:“嗯?” “西湖柳月,”武垣眼神微深,“你其實并不喜歡這個花,甚至說得上討厭,你只是在找一個人,與此花有關——仇人?” 崔芄捏著酒盞的手收緊。 武垣看著他泛白指尖,聲音微低:“這個人并不是那個叫忠叔的花仆,而是他背后的人,你不知道此人是誰,也擔心打草驚蛇,但對方背景明顯很深,縱不知你從何而來,因何而來,也已經記住了你,你現在很猶豫,對不對?” 崔芄閉了閉眼:“你還知道什么。” 武垣:“你經常寫的《往生錄》,小房間里供著的牌位……” “你并不是想和我喝酒。” 崔芄睜開眼,看著對方,眸底一片明悟:“是覺得,飲些酒,有些事我能接受得了?” 武垣淺嘆:“你之敏銳聰慧,總是讓我意外。” 崔芄:“說吧,你發現了什么?” 武垣看著他:“你要找的那個花仆,忠叔,死了。” 第47章 你乖一點 “忠叔死了?” 崔芄聽到這個消息十分驚訝:“可我打聽到的是搬家?他不是要離開長安, 回老家養老?什么時候死的?你什么時候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