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很漂亮的長方形牌子,玉質細膩,雕工上佳,細小精致,一掌可握,仔細看就能認得出來,是一個篆體的‘楊’字,正是老爺子手里那塊牌子。 楊成仁不錯眼的盯著這方牌子,看著它在空中蕩啊蕩,眼珠也跟著從左轉到右,再從右轉到左,呼吸都跟著急促了:“這本就是我家的東西,為什么我不能要!還請幾位莫要多事,請還給我。” 屠長蠻嘖了一聲:“給你?是你的么你就要?” 楊成仁聲音都變了,陰著眼:“這是我楊家家事,內衛也無權插手,幾位執意如此,恐會引來禍端!” “你小子跟誰說話呢!” 屠長蠻最討厭被威脅,牌子收起來就擼袖子往前走。 武垣伸手攔住了他,看向楊成仁:“你幼時哮喘吧,或者花粉癥?該是自祖輩遺傳的毛病?” 楊成仁沒說話。 “看來是是了,那你應該也認識洋金花?”武垣盯著他,“洋金花味辛,歸肺經,平喘止咳,解痙定痛,于你的病頗有益處,然此花有毒,舉凡醫者用藥,一定會跟病人說清楚,此藥雖于此病有獨特療效,可毒性很強,與曼陀羅性屬同類,一旦使用不當,會讓人產生幻覺,甚至死亡——這些,你應該都清楚?” 楊成仁瞇了眼:“你這話什么意思?指控我殺了楊成玉?” “我可從來沒說過楊成玉是因為洋金花中毒死的,”武垣看著他,唇角緩緩勾起,“我也確定,內衛在查案過程中并未走漏有關死者的消息,你如何確定楊成玉是中毒死的?誰告訴你的?還是——本就是你做的?” 楊成仁一怔,臉色大變:“我沒有,我不是,都是你猜的,我才沒有什么病,也不認識什么洋金花!” “不,他得過哮喘。” 不遠處,老太太帶著兩個兒媳走了過來,視線淡淡掠過楊成仁:“他胎里弱,生下來就見不得花,和我公爹的毛病一模一樣,老輩的人都知道,洋金花是什么我不知道,不過一個庶子,我從未刻意關照,但他的確被他姨娘用盡心機調養著,一年比一年好,十幾歲后,再也沒有這個毛病。” 韋氏扶著老太太,看了眼丈夫,臉上沒什么表情,淡淡的,很平靜:“我也曾聽夫君聊起過幼時種種不幸,除了嫡母不慈,下人瞧不起,便是這惱人的喘癥,他為此吃了不少苦,當年藥材也不知用了多少,若家中有一人懂這類藥草,甚至利用藥性殺人,除了他沒別人。” 鄭氏站在另一邊扶著老太太,淺淺嘆了一聲:“老爺子去世前,雖則我們都在,但我們都離開后,三弟楊成玉回去過一次,他其實是最后一個見到老爺子的,但當時我們并不知曉,后來,這個消息透露給了你,你懷疑老爺子告訴了他什么,是么?若三弟因此而死,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有誰。” 楊成仁大怒,手指顫抖著指向她們三個:“你,你,你們合起伙來整我!” 對啊,這三個女人怎么突然跟聯盟似的了,像要搞楊成仁,搞了他,她們能得到什么好處么? 屠長蠻有點不大懂,他只是知道今天的大概計劃,牌子十三郎拿到了,用來釣魚妥妥的,確定了兇手后,其他人會被十三郎在暗處的人請過來,有個對證,可對證這么容易么?這些女人沒意見? 十三郎正在問供,沒時間理他,他只能看向崔芄,眼神示意——你那么聰明,肯定知道? 崔芄微微頜首,讓他稍安勿躁,仔細看看就會明白。 楊家從老爺子,到嫡子楊成安,楊成玉都死了,現在只剩一個庶長子楊成仁,剩下的三個主子都是女人,利益與家里男人相悖,如果楊成仁沒事,可想而知,就只剩這么一個男丁,按規矩,家里以后肯定都是他的,所有人都要仰他鼻息過活,可如果這個男人沒了呢?如果楊家沒有成年男丁做主了呢? 于老太太而言,辛苦一輩子,委屈一輩子,仰人鼻息一輩子,及至今日老了,沒多少年好活了,她之所有訴求,不過是將來不跟老爺子合葬,活著委屈夠了,不想死后還委屈。她生的兒子全死了,不管是恨是怨是愛是悔,過往一切全部消磨,一個庶子而已,憑什么想要繼續拿捏她? 她已經付出了一輩子,最后該為自己想想了。 于韋氏而言,她嫁給楊家一個庶子,從此同他休戚相關,利益與共,要依附于他,聽他的話,甚至要委身老爺子……真的是她自己愿意的么?女子在世間過活本就艱難,她一個庶女,又是家族聯姻推出來的工具,每一步都是早早被安排好了的,連反抗都沒法子,誰又知道她心里苦不苦?但凡有一點別的路,但凡她的丈夫品行端正,能護著她愿意護著她,她都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丈夫只是利用她,她也不必對丈夫有感情,丈夫如今起了邪念,大勢已去,還幫他做什么?不踩個高興,都對不起這些年吃過的苦。 于鄭氏而言,嫡支跟庶支本就存在利益沖突,她夫君楊成安活著時,夫妻兩個都要和楊成仁斗心眼搶東西,楊成安死了,她一個女人不管從規矩立法還是其它,都立刻變成了弱勢,搶過本身當官小有人脈資產的楊成仁更難,他出事不是正好?以后府里主子只有三個女人,大家都是寡婦,她還可以繼續當她的宗婦,主理中饋,任何規矩大義都越不過,她還生有兒子,嫡子,好好把孩子養大,這個家還是能撐起來,府里家財起碼足夠三代人消耗,之后的事,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到時死了也管不著,小輩們自己折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