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乖,他騙你的,不能信,他親兒子早就走丟了,很多年的事,再有吃的,留到現在也不能吃了,他跟你這么說,只是希望你乖一點,聽他的話……你祖父沒了,你雖是嫡長孫,年紀太小,容易被人看輕,你不想在靈前守著,可有的是人想守著呢,到時該你的東西,可就都是別人的了,你乖一點,跟我走,嗯?” “我不……” “你看這是什么?” “糖!”小男孩聲音干脆。 “跟我走,這些都是你的。” “我乖,姨姨最好了……” 聲音漸漸遠去,崔芄也就不再繃著身體遮擋,年輕女人的聲音溫柔輕靈,很是動聽,小男孩叫她姨姨,是姨母,還是姨娘呢? …… “表姨。” 武垣于內院見到了韋氏。韋氏是楊家庶長子楊成仁的妻子,姓韋,生母卻姓武,是武垣堂伯做主牽的線,從家中旁支嫁過去的姑娘,算到韋氏,輩份上比武垣長一輩。 他敢這么叫,韋氏卻不大敢應,避過他的禮:“家里亂糟糟的,怠慢十三郎了,來,進屋喝杯茶。” 外面都在忙碌,到處吵鬧,沒個說話的地方,韋氏帶武垣進的,是她起居之所,廂房外花廳,雅致安靜,親戚說話,倒也不失禮。 武垣有些意外花廳的擺設,該有的都有,富麗堂皇,屋主品位不俗,他意外的不是這些用物,是窗前簾下各種不同形狀小幾上的花,除兩盆翠綠盆景外,全都是盆栽鮮花,隆冬時節竟然開的絢爛,爭妍斗艷,馥郁芬芳。 而他這位表姨,公爹去世,跟著守孝,表面疲態該有的都有,眉眼卻可見的鮮活,心情很好的樣子。 他駐足于一盆嫩黃嬌艷的花前,輕輕碰了碰葉子:“這是什么菊?” “西湖柳月。” 韋氏笑答:“本來早過了花期,不是季節,誰知有巧匠暖棚培育出來了,前幾日才好,讓我搶了個先。” 武垣記得在崔芄那里看到過這種花,好像是一個多月前? 擺了那么久,他應該是很喜歡。 “天這么冷還能培育出來,花匠手藝不錯。”至少姜年那這個季節是沒有的。 “嗯,我年輕時認得一個不錯的花匠叫忠叔,現在老了,做不動了,送這盆過來的是他的徒弟,說是過完年要伺候師父回老家養老,下次見不知道什么時候……”韋氏突然止住,“我是不是話有點多?對不住,說到喜歡的事,總是忍不住。” 武垣搖了搖頭:“我瞧你這盆花擺在角落,該不是最喜歡,可能予我賞兩天?” 韋氏有些驚訝,但并不妨礙她立刻點頭:“自然可以。” 她的確喜歡菊花,越珍貴越稀缺的品種越喜歡,西湖柳月她也當然喜歡賞,但的確不是最愛。她看得出武垣不愛此道,不是給自己要的,那就是給別人……會送花,是有心上人了? 她不敢打聽,只笑道:“一盆花而已,便送于十三郎了,若花時過了,還想要,支會個人過來說一聲便是,我去幫你尋,那花匠能在暖棚里種出第一盆,就能種出第二盆。” 武垣笑著應了:“不過我來,可不是專門占便宜的。” “有話你問。”韋氏懂事極了。 武垣:“聽聞這幾日家中沒少吵鬧?” 韋氏淺嘆:“都是勸婆母的,那話說的,著實讓家里郎君沒臉面。” 武垣:“老爺子留下的東西,可有說法了?” 韋氏垂眼:“都在勸老太太,哪里有時間拉扯這些……” “也就是說還沒有,”武垣指尖搭在菊花葉子上,有些漫不經心,“按規矩,都應該給嫡長子。” 韋氏眼底滑過暗芒:“規矩,也是長輩說了算的,我夫溫良謙雅,這么多年對家中照顧頗多,盡心盡力,從無二心,公爹看在眼里,很是滿意,遂這幾年時常有說,他就三個兒子,不像別人家多,也沒別人家那么多事,掙下的家業,大家一起分了……” 武垣:“所以還是要理論,要搶的。” 韋氏沒說話。 武垣:“楊成玉死的巧啊,無妻無子,要搶的人少了一個。” 韋氏仍然沒說話,微笑著,給武垣添了盞茶。 “老爺子留下的東西,”武垣沒看這盞茶,“你可知有多少?” 韋氏搖頭:“家財從未在我手中過過,如何知曉,便是家中宗婦也……” 武垣:“看來老爺子藏了不少。” 韋氏:“或許吧。” 武垣:“楊成玉死時,你在何處?可知他都有見過什么人,說過什么話,做過什么事?” 韋氏搖頭:“家中辦喪忙碌,他又是男丁,多在前庭支應,我沒怎么見過,倒是弟妹應該知道點,三弟負責一部分家中庶務采買,弟妹掌理中饋,兩人時有協作……” 武垣:“鄭氏和楊成玉,叔嫂關系可好?” 韋氏:“算是還行?三郎可憐呢,妻子早早去世,也沒續過弦,有過一個兒子,又早早沒了,孤零零的怪可憐,生平沒什么多的愛好,就是喜歡和狐朋狗友一起喝點小酒,賭幾把,手里錢不夠了,難免在管的事里調些銀錢,三個月前還在商賈皮承明那輸了把大的呢……家里人心疼他,大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計較,弟妹掌理中饋就有些麻煩,賬目總是對不上么,不過弟妹世家出身,有魄力有手段,總能把這些事圓上,這叔嫂關系么,我瞧不出好還是不好,總歸叫外人挑不出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