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崔芄:“楊成安呢?他是當家老爺,不做點什么?” 屠長蠻:“能干什么,人家孝順啊,給老爺子跪完靈,又跪求老太太,心力憔悴,暈過去啦,現在里里外外都是他妻子,宗婦鄭氏在忙碌安排……” 車上沒事,他干脆給崔芄說了說這楊家的事。 老爺子楊志康一共有三兒四女,嫡子兩個,分別是楊成安和楊成玉,還有一個庶長子楊成仁,照祖宗規矩,嫡子承家,楊成仁身份就比較尷尬,庶子,又居長,顯然當年是給了老太太高氏沒臉的,這個庶長子的生母早逝,本身是個乖順的,外面人都說沒什么脾氣,仁善愛笑,也不怎么搶風頭,就安安心心過自己的日子,自己考功名自己掙錢花,簡直是庶長子典范,唯一讓人挑剔的點,是他娶的妻子姓韋。 所有人都知道,當今圣人的妻子,就姓韋。皇后一族非世家,也沒什么功勛,但沾了外戚二字就不得了,都姓韋,自然是能攀得上點親的,雖有點遠,楊成仁和韋氏也從沒有過任何攀附的行為,可只個姓氏在這站著,別人就不敢隨意小看磋磨。 四個女兒,老太太高氏生的兩個女兒都遠嫁,行路不便,現在還沒回來奔喪,跟前伺候的是庶女,兩個庶女早都嫁出去了,個頂個的貞靜乖柔,都沒什么主意,在娘家說不上話,無非是跟著哥哥們,哥哥們怎樣做,她們就怎樣做,老太太跟前跪求的,當然也少不了她們。 崔芄被迫聽了一耳朵八卦,下車看到武垣,都沒反應過來。 ——你怎么會在這里? 武垣看到他,眉梢跳的別有深意。 ——就這么喜歡穿我的衣服? 崔芄低頭看了看身上的披風,默默轉向屠長蠻,你是不是故意坑我的:“……十三郎也在?” 屠長蠻看向武垣。 武垣淡定回看:“你沒告訴他?” “嗐,我給忘了!”屠長蠻這才一拍后腦勺,拉住崔芄,小聲嘀咕,“楊成仁的妻子韋氏,雖然姓韋,生母卻姓武,算起來……也和武家沾親帶故呢。” 崔芄:…… 屠長蠻低聲:“不是什么重親,只是能扯得上,過來看一眼沒毛病。” 崔芄頜首,卻并不覺得武垣出現在這里是因為什么親戚關系,要不這父子倆死的有問題,要不這楊家還有事……先前太后辦的貪污案,不就牽扯到了楊家? 然而這些都跟他沒太大關系,與他相關的只有工作:“遺體在哪?” “這邊。”武垣帶路,引他們去了一個房間。 很偏僻,空間也不大,還沒有地龍,這個時節進去,如置冰窟,宛如上刑。 “這么冷……”黑臉壯漢屠長蠻忍不住搓胳膊。 崔芄:“人死會腐,自然不能放在暖和的地方。” 冬季更適合遺體保存,不易腐敗,但就不適合干活了,冷的難挨。 見崔郎放下箱子,挽起袖子,連披風都脫了,腰身瘦的仿佛一折就能斷,屠長蠻又搓了下胳膊:“你不怕冷的?” “習慣了。” 崔芄拿出工具,準備干活:“逝者家屬何在?” 武垣:“擔心看到會難受,影響先生干活,提前回避了。” 崔芄微頜首,沒再問。 每次干活前,他都會先問一聲家屬,一來尊重,二來的確他的工作過程可能會讓家屬看到難受,需要安排回避,不過這次,別人是真難受這邊,還是更擔心另一邊老太太的問題? 尸體樣子不怎么好看,屠長蠻沒忘記自己的目的:“你們先忙,我出去看看!” 武垣頜首,抱臂倚在柱邊,沒打算出去。 崔芄走上前,先看尸體。 死者摔倒時應該是俯趴位,臉上有大量擦傷,掌心有抵抗性擦傷,骨折及身體塌陷出現在右側臀部大腿,大腿骨折,砸壓出的淤傷大都在后背,卻有一根細細竹竿從腹部穿過,去勢應該是從前往后…… 再看鞋底,有清晰的滑擦痕跡。 “他應該是踩到了什么光滑的東西,身體止不住往前沖勢,滑趴前摔,正巧遭遇了這根細竹,不小心插入腹部,喪棚也在此時倒塌,整個壓在他身上——他的死亡過程很快。” 至于腹間這根細竹,可能是風刮來的,可能是他在往前滑走時慌不擇路踩到的,也可能導致仔滑倒的,就是這根細竹。 如果是意外,那的確有點巧,如果是人為,那借助這根細竹……并不完全可控。 崔芄有點理解為什么武垣沒走了。 他開始清理死者身上臟污痕跡。這本也是一個觀察判斷過程,從四肢到頭臉,他做的很認真,很仔細,心無旁騖。 “咦?” “怎么了?”武垣靠近,停在崔芄身側。 崔芄撩開死者眼皮:“瞳孔過于散大,有出血點。” 一般來說,死于窒息者,眼內有出血點正常,死于外傷者,不能說完全沒有,只是非常少見,而且瞳孔散大成這個樣子……不該是外傷或內出血急死的征象。 武垣見過的死人多,一般常識也有,并不需要崔芄過多解釋。 這具尸體有問題。 崔芄突然鼻翼翕動,示意武垣再上前些:“十三郎試試,可曾聞到了什么味道?” 離遠些尚未察覺,進了就很明顯,武垣挑眉:“他飲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