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兵困焉耆
李暉故伎重演,也是他太過了解突厥人的緣故,帶隊進入北邊的小樹林,出來的就是幾十個胯下戰馬,手持彎刀的突厥勇士。 跨入通往焉耆的大道,便大大方方,縱馬直奔石崖隘口。 由于隘口易守難攻,簡直可以說是天險中的天險,所以,關隘上的人見關外人馬涌動,刀槍林立,就像看著草原上的羊群般安閑,而又不經意。 只要不過河沖關,你就是千軍萬馬林立關前,他們照樣坐在石崖上喝酒吃rou,談笑風生。 負責守關的是突厥老蔣巴布都,那是曾在乙毗射匱手里就守過關隘的老人手,對于關隘的堅固可靠,比誰都有自信。 見有隊自己人急急而來,老家伙嘴角抿出輕蔑的微笑,心里嘟囔道“咥運這個膽小鬼,又是不放心我能守好關隘。”邊嘀咕著,邊邁著立熊般的步子緩緩走下石崖。 來人大老遠就扯聲吼道“漢人已經開始過河,葉護有令,一定要堅守關隘,讓我來協助將軍!” 巴布都邊懶懶朝前走,邊面顯不屑道“放心吧!鷹都飛不進來!” 來人像是事先安排好的,到了石崖下便自行分成兩隊,一隊上崖,一隊直奔隘門。 巴布都倪眼瞅了瞅徑直朝自己緩緩走進的兵頭,撇嘴淡淡道“是阿史那家的人吧?看你的穿戴就知道,是貴族家的人。” 來人也沒就此下馬,而是仰頭掃視了石崖頂一眼,見巴布都已然靠近,突然手起一刀,將其砍翻,于此同時,隘門大開,關外的大唐人馬便潮水般涌了進來。 石崖頂本就是人工鑿成的狹小平臺,南北各有石階可以單人上下,懈怠麻痹的突厥人還沒明白過來,笨拙的身子已經被燕子般飄上崖頂的“同伙”給砍翻落崖。 進關人馬像是早有分工,大將韓俊德一馬當先,手中宣花斧,胯下菊花青,如領頭的雄獅般將關下四散逃竄的突厥人向南驅趕追殺。 而伊州軍中校尉王平卻和李暉合兵一處,兩人相視一笑,便縱馬朝焉耆王城奔去。 上回書說過,孔雀河過人段,離焉耆王城約有二十里地,隘口也在五里以外,因此,即便是河邊隘口殺聲震天,馬蹄轟鳴,只要沒人逃回城,焉耆王城依然是安靜如常,歌舞升平。 飽學中原文化的咥運,不但從京城帶回滿腹經綸,還從王宮內院學會了帝王生活。 東有石崖關隘和孔雀河天險,西面是自己的后方,只要鐵門關在手,大唐人便插翅也難飛進焉耆城。 過分的自信和比他老子賀魯更加貪婪自負的咥運,將上萬人馬駐扎石崖隘口和孔雀河西岸后,高枕無憂的輕松,便讓他萌發了享受帝王日子的沖動。 于是,找來國王龍婆伽利,用中原人的婉轉,和草原人兇狠直白的眼神,說明了自己的意圖。 龍婆伽利早就經受過賀魯蠻橫霸道的行徑,只要他來,自己便主動搬出王宮,除王后愛妃外,其余宮中侍女都是人家的玩物。 現在見咥運雖然是明遮暗示,但一雙狼眼卻勢在必得,知趣的龍婆伽利淡淡一笑,道“王宮早已給葉護大人備好,宮中侍女人等,均聽大人吩咐。” 咥運聲音平平道“我阿塔在宮里住過嗎?” 龍婆伽利馬上殷勤道“可汗每次來,都下榻王宮。” 咥運狼眼一瞪,聲音冷冷道“你是讓我和阿塔同睡一個女人么?” 眼中的寒氣,將龍婆伽利刺迫得身子猛然一顫,面顯窘迫的樣子,囁嚅道“本王不知可汗曾寵幸過哪個” 見咥運依然目光如鋒利的軟劍般瞅著自己,龍婆伽利暗暗打了個激靈,像是猛的恍然道“請葉護大人放心,本王這就給您重新物色幾個沒人碰過的。” 咥運依然聲音冰冷道“要貴族家的,別弄些粗手大腳的草民,或是殘花敗柳的糊弄我。” 龍婆伽利一面諾諾出門,一面心里罵道你們突厥狼,啥時候對女人講究過。 李暉率軍剛剛拐進通往焉耆城的岔路口,就見南面黃塵滾滾,似有不少人馬朝這邊弛來,李暉抿嘴一笑,知道是河邊的漏網之魚。 于是,即刻讓王平帶人潛進必經的小樹林,還是老規矩,只堵不追。 王平帶領弓箭手悄然摸進樹林,才在南頭藏身,就見幾十個丟盔卸甲的突厥人,縱馬倉惶而來。 當惶惶如喪家之犬的突厥人,剛剛沖入五十步開外,只聽王平一聲令下,頓時箭如飛蝗,喊殺四起。 突厥人猝不及防,瞬間便有近半跌落馬下,其余見勢不妙,便慌忙勒馬朝西狂奔而去。 正當咥運坐上龍椅,瞅著面前幾個花兒般的姑娘,口咽饞水,沾沾自喜之際,就聽有人惶恐來報“漢人已經打到了城下!” 咥運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只見他被蛇咬般從龍椅蹦起,先是目光僵愣的靜了一下,繼而,像猛然被冰水激過似的,疾忙沖出王宮,爬上馬背,便朝城門飛奔而去。 城下兩箭之外,已經有人安營扎寨,城門前用石塊和木板構成了掩體,后面弓箭如林,刀槍閃爍,展示著城門已被牢牢堵死。 驚魂未定的咥運趴在墻垛審視一番,又踮腳朝南瞅了一會,便一臉迷茫的轉向了南方遠處。 按照事先和李暉的約定,契苾何力將突厥人像狼攆牛群般,一直趕進了鐵門關,又在關前駐扎兩千兵馬堵住關口,這才率軍返回焉耆。 上萬人馬駐扎在焉耆王城周圍,就像給王城又增加了道密實的軟墻。 周邊小城,本就在大唐設置安西四鎮,由安西府統轄焉耆期間,備有大唐旗幟。 現在見上萬人馬圍困王城,突厥人又被攆走,便都識相的紛紛在墻頭豎起了大唐龍旗,并主動送來牛羊糧食,慰勞大軍。 在冷兵器時代,強攻城池是死傷最為嚴重的戰斗,加之李暉又非常清楚焉耆城頭強弩的厲害,所以,主張斷其后路,只圍不攻的策略,目的還是為了減少傷亡。 咥運深知石崖關隘和孔雀河天險的重要,所以,便幾乎把所有突厥精銳都壓了上去,見王城被圍,而城外的勇士們又不見回來,知道他們不是被殺,就是攆到了西邊。 不管援軍是否能來或是啥時能到,咥運都要首先安撫住城內貴族,不然,援軍未到,自己可能先就掉了腦袋。 于是,拿出孔明獨演空城計的心態,召集王宮大臣,信心滿滿的說了些求救信號已發出,不日可汗便派大軍馳援,草原人必勝,之類連他自己都恍惚的鬼話。 本就對于統治者麻木不仁的焉耆貴族,也只有垂頭不語,神情木訥的聽著,心里都在暗暗嘀咕援軍不來更好,我們又有了干娘,若援軍打退漢人,我們就繼續跟著后娘,反正焉耆城歷來就沒少過娘。 契苾何力是位久經沙場又曾兩度征戰過西域的老將,因此,他心里非常清楚,盡管自己已經將焉耆王城圍得水泄不通,但只要堵不住西頭,就會有被賀魯西來人馬攻擊的危險。 盡管在鐵門關外留守了兵將,那也只能是做給守關的突厥人看,要是賀魯從龜茲出兵,同時從鐵門關內再殺出一支人馬,駐守在那里的官軍若不掉頭就跑,也只能是螳臂當車。 屆時,官軍便會陷入來自城外城內兩股人馬的夾擊,因此,他同意李暉的想法,盡快拿下鐵門關,徹底堵死突厥援軍,讓焉耆王城在絕望中作出堅守或是妥協的選擇。 前回書說過,賀魯在完成了逐步控制駕馭山南諸國的計劃后,桑吉就設計將自己的人馬安插在了鐵門關內。 在賀魯自稱沙缽羅可汗的西風還未飄進鐵門關時,桑吉就借故殺了守關將領,強驅士兵隨同西進大軍深入天山西段,而由自己加派精兵駐守鐵門關,自此,整個天山南北就完全不見了大唐的旗幟。 然而,鐵門關南北兩端均是山體斷裂形成的天然隘口,真可謂是一將守道,萬夫莫過。 并且,關內茫茫大山縱橫交錯,懸石密林比比皆是,只有一條舒緩的河流,向人們展示著行進的方向。 要想拿下鐵門關,勢必登天還難。 上次奪關,是李暉冒充突厥人僥幸得逞,這次若是還要故伎重演,怕是很難。 李暉雖然請了命,但心里卻一點都沒底,先不說自己的那套把戲,早就當著突厥人的面演過多次,就上次隨賀魯征戰山北時,幾乎天天與桑吉手下混在一起喝酒吃rou,守關將士中,難免有認得自己的人,因此,帶兵混入,就如同是羊入虎口。 考慮再三,李暉還是將所率一千兵馬留在鐵門關外,自己只帶十幾個隨從,裝扮成商人模樣,去了距鐵門關二十里外的尉梨城。 尉梨城雖然也倒向突厥人,接受著賀魯“保護”,但東北十里外的塔什店卻有雪狼的駝店。 駝店掌柜錢四是個精明能干的中年人,也是當年敬軒從苦水里撈出來的漢族人。 見好久都沒閃過面的大少爺突然駕到,便知有要事發生。 于是,少了點虛套殷勤,多了些警覺小心,直接便將李暉等人,引到了南院頂頭的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