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滿門抄斬
天才!無廣告! 由于韓威隨阿史那杜爾西征有功,已官升兩級,雖然依然在伊州供職,但轄域權限卻大了許多,一直懷揣升官夢的他心里清楚,這一切,都多虧了李暉暗中幫助。 接到朝廷要查辦李家的旨意,著實讓韓威感到震驚和空前的為難,因為他已和李暉成了無話不說的忘年之交。 本想派兩個衙役去拿人,以李家的消息靈通和李暉的機靈能耐,早就制服來人,逃之夭夭,可萬萬沒想到,這個愣小子倒像沒事人似的,帶著媳婦大搖大擺地進了城。 越是在乎仕途的人,就越是在意上峰的意圖,先皇對李家的格外恩寵,韓威是略有所聞的,但新皇登基還不到一年功夫,咋就突然翻臉,要置李家于死地,其中的原因他并不知曉,只道是朝廷善變,世途險惡,自己小心應對便是。 見李暉像往常那樣,滿臉孩子氣笑嘻嘻進門,沖自己打了招呼就要落座,韓威面色不自然的輕咳一聲,緩緩起身道“李暉接旨!” 李暉聞言,頓時蹦起,按照官禮,席地而跪道“李暉接旨。” 韓威聲音有些艱澀顫抖的宣讀了圣旨,大意是“李敬軒伙同西突厥謀反,私自募兵,罪大惡極,免去其子李暉一切官職,與族親一同關入大牢,聽后發落。” 李暉聞言,如雷轟頂,驚愕的面孔,還未等雙目閃爍一下,整個人便軟在了地上。 靜默良久,韓威才長吁口氣,聲音顫顫道“設法趕快讓人把玉瑩送走,聽說她已有了身孕,我也只能幫你做這些了。” 李暉像是漸漸緩過了一口氣,聲音乏乏道“謝謝韓兄,容我半日。” 見李暉面顯蒼白,行色匆匆進了院,玉瑩趕忙迎上,剛要關切的詢問,就見李暉沉聲道“趕快收拾東西,黃大哥送你去長安,我有緊急軍情,得馬上出發。”說話時,目光都沒敢落在玉瑩臉上。 沒想到,玉瑩卻一反平日溫柔之態,亮出俠女氣概,朗聲道“沒啥大不了的!天塌下來咱兩頂著,砍頭我陪著!” 李暉清楚玉瑩已經知道了內情,于是,盡量鎮靜道“家里情況不明,我想,肯定是有人栽贓陷害,要到水落石出,怕是得有些時日,你肚子里” 玉瑩決然道“若是李家沒事,祖上會保佑他平安;若是真有事,留他有何意!” 李暉欣慰而又痛楚的瞅了玉瑩一眼,便情不自禁的將她緊緊擁在了懷里。 李家案子,根在敬軒,只要能證明他是清白的,相關人等自然解脫,然而,錦上添花人人會,雪中送炭有幾人。 盡管敬軒威震西域,朋友遍布四海,但素來不愿結交官府的他,官道熟人卻是寥寥無幾,屈指可數,更何況,平日不走動,有事難求人。 敬軒清楚,朝廷肯定是聽了小人的讒言,不明真相,一時誤判,也堅信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事情終會水落石出,只是等待時日,唐莊無恙,商隊照行,唯一讓他擔心的,就是有人冒險來救他。 自郭孝恪抗擊西突厥起,就有被俘的突厥人,安置在隴西一帶定居,一向只知在草原上馳騁砍殺,吃rou喝酒搶女人的草原狼,在和漢人的接觸中,也漸漸從市井混混身上學會了賭博嫖娼,坑蒙拐騙的勾當。 一伙游手好閑的家伙,竟然常常混跡在敦煌的大街小巷,立熊般的走相和滿身的膻臭味,令人厭惡側目,為首的,是個滿臉雜草般胡須,臉黑得像鍋底,名叫庫爾咄的矮胖子。 學會了享受漢人酒菜的庫突,不知又從哪里弄到了錢,十幾個人在飯館海吃一頓,剛剛抹著油嘴,拐進花街柳巷,便被一個老板模樣的人擋住了去路。 大把的錢,和事后的利,讓雙方很快便成交了一筆危險的買賣。 月黑風高,時近半夜,見敬軒總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三妹便伸手握住他的手,溫聲道“雞都叫頭遍了,你咋還不睡?” 敬軒疼愛的輕撫了下三妹的胳膊,聲音蔫蔫道“心里感覺惶惶的,總覺像要發生啥事似的,暉兒和思璇也沒個消息。” 三妹蠕動著身子朝近湊了湊,聲音弱弱道“你不是說沒消息就是好消息么?別再瞎想了,吉人自有天相。” 三妹正絮絮叨叨的嘟囔著,就覺敬軒輕輕捏了捏自己的手臂,這是他倆習慣的信號——有情況! 敬軒使出靜聽功夫靜靜感覺了一會,突然手拍床板,聲音怨怨道“他們到底還是來了。”說著,便急忙起身,側立門口。 三妹急忙套好衣褲,剛剛貼近敬軒,就聽一陣輕微而雜亂的腳步聲漸漸臨近。 見錢忘形的庫爾咄,從漢人老板那里接過的活很簡單,跟著內線潛入牢房,救出被關押的一男一女,就可得到一大筆錢。 庫爾咄和十幾個混混手持銹跡斑斑的彎刀,跟隨“內線”,像偷食的鼠群般,順利摸進了兩道牢門,燈光昏暗,不見人際,整個牢房,像是被冰凍般的寧靜。 當暗自欣喜的突厥人剛剛挨近重犯門墻,只聽“內線”大喊一聲“賀魯的人劫獄了!” 庫爾咄猛然一驚,還沒愣過神,就被“內線”揮手一刀給抹了脖子,緊接著,從黑暗中突然殺出幾十個身手矯健的軍士,手持刀槍,瞬間便將突厥人圍在了中央。 已經完全喪失草原騎士風范的突厥人,未等彎刀粘上人血,便已然東倒西歪的橫在了地上。 只見后來的三個軍士,手持火把寶劍,邊查看突厥人的傷勢,邊像玩耍似的補上一劍。 見敬軒腳步踉蹌的跌坐在床上,三妹聲音怨怨的低聲罵道“賀魯這頭蠢驢!派這幾個慫貨來,還不夠招腥的!” 敬軒仰天長吁口氣,聲音幽怨道“那不是賀魯的人,是有人栽贓,想置我于死地。” 三妹聽說,身子猛然軟了一下,忿忿道“是誰這么歹心!這些年,我們可沒招惹過那個!” 敬軒慘然笑道“侯門深似海呀,也不知我們擋了哪路神仙的財道,讓你死都死不明白。” 見三妹面顯驚恐而又忿忿的樣子,敬軒淡淡道“現在知道,娘為啥不讓我和官家交往的原因了吧?” 三妹蔫蔫嘟囔道“要是當年一直跟著世民干,這會怕也是個侯公王爺。” 敬軒冷聲笑道“若是那樣,我恐怕等不到‘玄武門之變’就早被人暗算,看這架勢,怕是很快便有消息。” 果然,不幾日,敬軒便從牢卒嘴里打聽到,城里已經張貼了告示,說李家謀反證據確鑿,不日將滿門抄斬的消息。 敬軒千算萬算,也沒算出這樣一個結果,他總認為自己是清白的,朝廷遲早會弄清事實,還他以清白,他之所以束手就擒,任人關進大牢,無非是想證明自己對朝廷的忠誠不二。 否則,要想拿到他,沒有個十萬大軍踏平草原,怕是連敬軒的手都摸不著。 沒辦法,自古忠臣難做,但代代都有人做,這便是華夏文化的魂。 見敬軒神情凝重,三妹勉強笑道“有啥哩,大不了一死,陪你上趟法場,這輩子也算沒白活。”說著,將頭一歪,便親昵的倚在敬軒的肩上。 敬軒輕撫著三妹的肩頭,聲音變得輕松道“想死怕是沒那么容易,就我江湖上的朋友,還不把法場給他掀個底朝天,只是,從此便背上了叛逆之名。” 三妹不屑道“叛逆也是他們給逼得!想當年,多少反王還不是先反后順,到頭來各個成了王侯公爵。” 敬軒咧嘴笑道“話雖這么說,那是適逢亂世,情有可原,如今是太平盛世,可不能因為咱再起戰亂。” 三妹嘟嚕著嘴,嚷道“那也不能就這么給冤死吧?” 敬軒疼愛的輕撫了下三妹的臉頰,沉聲道“我們這邊不會有啥閃失,鵬飛一直讓人暗中盯著,眼下要設法通知鵬飛,讓武林中人盡快救出暉兒思璇,我怕只要這里一動,他們必遭牽連。” 兩人正說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處,只見多日不見閃面的牢頭張旺,冷臉走進,身后一群手持刀槍的軍士像rou墻似的堵在了門口。 敬軒微微一愣,剛要起身,就見張旺一副傲慢兇狠的樣子,沖上前,一把拽起敬軒,嚷道“見了本官也不行禮!你以為自己還是國公呀?”說著,給敬軒使個眼色,暗暗將個小紙團塞進敬軒手里。 接著,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咧嘴道“刑期將近,你二人又是高來高去的飛賊,怕生變故,蔡大人命我給你二人打上鐐銬,嚴加看管!” 說著,一擺手,便沖進幾個牢卒,手拎十幾斤重的鐵索銬,動作麻利的銬起了二人的手腳。而后,一句話也沒有,只聽得牢門山響,便沒了人影。 敬軒和三妹相視一笑,抖抖手上鏈銬,學著戲文里囚犯的步子,佯裝艱難的旋轉兩步,聽得腳步聲已然遠去,便趕忙躲在墻角,小心展開紙團。 見上面寫道思璇無恙,已離京多日,暉兒在押不日救回,玉瑩有孕,已接回長安,風緊不便,法場見。 是鵬飛親書。 敬軒看過,默默將紙條遞給三妹,悵然嘆道“阿彌陀佛,難道我李敬軒真的要造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