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巧取隘口
這里是個凹進河堤的旋渦地,水深漫頭,也是伙伴抓魚的好地方。 栗婆準猝不及防,肥胖的身子,便像掙扎的母豬般沉入水中。 濺起的水花,頓時沖破了本有的旋渦,須臾間,又恢復了原有的平靜。 就在李暉焦急招呼救人之際,只見水花如云,栗婆準的肥頭大耳便隨之冒了出來。 凹處離水面一人多高,岸如刀劈,水獺難行。水里的人只有逆水上游十幾步,才有緩坡上岸。 李暉暗示幾個會水的兄弟,密切關注,以防不測。 栗婆準像按入河底的木樁般冒出水面,面顯驚慌,喘著粗氣,虎眼環(huán)視,便略顯平靜的朝前游去。 落水狗般的栗婆準癱軟在地上,喘息得就像耕地的黃牛。李暉湊近席地而坐,一臉賴相笑道“水性不錯么,是打小在孔雀河練的吧?” 見栗婆準垂頭不語,像個斗敗的公雞。李暉正色道“我是在救你,也是在救全城的百姓。” 栗婆準將無力的肥腦袋輕仰,目光愣愣瞅了李暉須臾,又像斷根的向日葵似的垂下了頭。 李暉接著道“郭都護是個急性子,手下將士如狼似虎,揚言要殺光城中貴族,男的做奴,女的充妓。” 栗婆準面顯惶恐的失聲道“這咋辦?我的家人” 李暉見栗婆準方寸已亂,便拍拍他的肩膀道“眼下,只有你指出能過人的地方,讓大軍沒有傷亡的開到焉耆城下,我進城,勸說龍突騎支開城投降,如此方可兵不血刃,家族無恙。” 栗婆準沉思片刻,自語般的嘟囔道“怕是他們進了城就” 見栗婆準還有疑慮,李暉胸脯一拍,信誓旦旦道“我以雪狼的名義保證,若他們進城后亂殺無辜,我就帶領手下和他們對著干!” 雪狼的信譽和實力,栗婆準是清楚地,既然李暉如此說,自然有七成的把握。于是,便欣然點頭。 曲美的孔雀河,自博斯騰湖緩流而下,在荒寂的戈壁深處分叉,遠遠望去,宛如靜睡的少女。 河水清透恬靜,似流非流。兩岸蘆葦茂盛,綠草成茵。在沙丘和戈壁間柔美穿行,就像天女失落的彩帶一般。 要想在孔雀河支流過人,必須得斷阻源頭,填埋河道,方能實現(xiàn)。 然而,一旦堵塞分支,便會引起主流水位上漲,殃及下游,因此,堵水、填溝、過人馬,幾乎得同時進行,而且,時間越短越好。 安全有效的具體位置定了,但水患的問題又擺在了郭孝恪的面前,他不能因為攻城,而水淹四鄰。 見郭孝恪手捻胡須,靜默不語,似有難處。李暉湊近道“有啥不妥么?” 郭孝恪長嘆口氣道“只怕堵水時間過長,會造成主河道水位上漲,殃及無辜。” 李暉朝隨風搖曳的蘆葦瞅了一眼,欣喜道“把蘆葦捆成粗捆,準備石料,十捆相連,推入河中,迅速拋石壓住。不使被水沖走,如此三層便可堵住支流。 過人之處也用蘆葦捆,不用半個時辰,就能水斷溝平。人馬通過,即可去捆通河,前后用不了一個時辰。” 郭孝恪頓顯驚喜,重重在李暉肩上拍了一把,失聲嚷道“好家伙!不愧是常走大漠的駱駝客,這辦法行!” 見郭孝恪愁云頓散,興奮不已,李暉‘嘿嘿’笑道“其實,不用過去那么多人,準備停當,今夜動手,我?guī)迨^河,先拿掉石峽隘口,大軍便可從正道開入。” 郭孝恪信服的再次拍了拍李暉的肩膀,由衷感嘆道“虎父無犬子,我要給你記頭功!” 靈秀的月,好像知道人類在做一件大事,在推動歷史的車輪向前滾動,竟也拋出平日懶在宮里的寒光,將曲美的孔雀河,隱約出白天的模樣。 上千人兵分兩處,割葦成捆,卵石積堆。只等一聲令下,便斷水填溝,送一小隊精兵里的精兵,悄然過河。 后半夜的月,像是有些疲乏的樣子,已將半圓的身子,斜斜倚在了山崖的頂端。微風起處,戈壁中的綠洲,發(fā)出一陣特有的‘嗖嗖’聲。 幾十個突厥勇士,胯下戰(zhàn)馬,手持彎刀,自官道急急朝著一線天般的石峽隘口進發(fā)。 清脆的馬蹄聲,碎石相擊般敲打著寂靜的夜空,熟睡的鳥兒和夜食的沙鼠,都瞪大了警惕的眼睛。 聽得從焉耆城方向有馬蹄聲臨近,趴伏在石崖上的暗哨都不由得引頸回頭,揣摩著來人的意圖。 守關頭目斯利姆卡被從美夢中驚醒,一骨碌翻身而起,慌忙竄出軍帳,睡眼惺忪,瞅著漸近的人馬狐疑張望。 突厥話焉耆人并不陌生,因為,長期以來,他們就在突厥人的‘保護’之下,而且,許多人家的女婿,就是突厥人。 見來人像到了家似的懶散下馬,斯利姆卡遲疑近前,小心問道“勇士們是要出關么?” 來人頭目,聲音不滿的嚷道“該死的漢人!鬧得讓人連覺都睡不成。屈利啜葉護有令,讓我來幫助守隘口,怕你們會被大隊嚇得尿褲子。” 斯利姆卡不屑笑道“風聲倒是吹得緊,到現(xiàn)在連個漢人的影子都沒見著,再說,咱這隘口,連個兔子都過不來,還怕他個逑。” 突厥人斥責道“不能大意!聽說大隊里有能人,翻山過河如走平地,可不能讓他們鉆了空子!” 見斯利姆卡諾諾稱是,突厥人掃視了石峽一眼,口氣放緩道“上面有多少人守著?” “白天五個,夜里十個,其余人都在帳里,只要發(fā)現(xiàn)情況,幾百弓箭手眨眼就能上關。” 突厥人似像滿意的點了點頭,又仰頭瞅了眼高處,平聲道“你帶我上去看看,萬一失了隘口,屈利啜會殺了我。” 斯利姆卡諂媚一笑,便在頭前引路,身后,只跟著三個突厥人。 隘口的確建的精巧,可能是因為地殼的變動,不知啥時,老天將座瘦小的絕壁山崖,生生撕開道十幾尺寬的裂口,而焉耆的先人們,就將裂口拓寬,成為通道。 又在崖頂開鑿平地,以便站人。裂口頂部用排木相連,形成通道。只要隘口關門,便人畜難過。 幾人走走停停,北上南下緩緩轉(zhuǎn)了一圈,趴伏在崖頂?shù)膷徤冢继筋^探腦的引頸張望,只盼著有人能提前上來換崗。 走下隘口,斯利姆卡剛想殷勤的叫人,打算給突厥勇士們燒奶茶,卻見帳前黑壓壓臥著一片羊群。疑惑湊近一看,原來是自己的手下,都被‘四馬攢蹄’捆在那里。 斯利姆卡驚慌失措的剛要扭頭逃跑,就被身后的突厥頭目給伸手點倒。 于是,隘口大開,火光沖天,頃刻間,夜色籠罩的東方,便隱隱傳來轟轟如雷的馬蹄聲。 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辦法,李暉手下都是些飛檐走壁,武功絕頂?shù)母呤郑马斵D(zhuǎn)了一圈,當值的十人便被稀里糊涂的點了xue。 而賬內(nèi)熟睡的百人,也在一縷青煙過后,便讓人像死豬般捆了個結實,卻渾然不知。 李暉朝四周掃視一眼,見風輕月落,郭孝恪的大隊人馬還在二里以外,便招呼辛苦半夜的兄弟們找地方休息,自己也被一股困乏襲過,上下眼皮開始放肆的親熱了起來。 李暉剛剛扯快氈子,在一簇紅柳旁臥倒,就聽急促的馬蹄聲由近而遠,直奔焉耆方向。 這一驚非同小可,說明這里還有漏網(wǎng)之魚,城里將會很快得到隘口的消息,而加強防范,這便徹底打亂偷襲少傷的奪城計劃。 于是,二話不說,飛身上馬便順路追了下去。 隘口距離王城還有二里地的路程,這條路李暉走過多次,可以說是閉上眼睛都能摸到。他非常清楚,這里沒有近道可尋,只有靠馬力騎術來解決問題。 胯下是西域良馬,李暉也是打小在馬背長大,而且,得到奶奶和母親的真?zhèn)鳎汾s一般騎手和戰(zhàn)馬,都不在話下,但他今晚卻遇到了對手。 淌過小河,在樹林的一角,已能隱約看到飛奔的影子,然而,盡管大黑馬使盡了全力,還是不能很快摸到影子的邊際。李暉心里清楚,對方不但騎術不凡,而且,胯下也是良駒。 李暉并沒因此放棄追趕,因為這關系到攻城的難易,和幾百上千條人命。而胯下大黑馬也不甘落后,不用主人加鞭催促,便放開四蹄緊追不舍。 眼看著距離在慢慢縮短,照大黑馬的架勢,再有半里地,就能追個首尾相接。然而,黑暗中,豆大的亮點告訴李暉,距焉耆城已不遠。 停止追擊,等于前功盡棄,并因此要付出血的代價;繼續(xù)向前,可能即追不到人,還要遭受亂箭襲擊的危險。 然而,半途而廢,知難就退,并不是李暉的性格,也是藝高人膽大,明知會遇險,也要追到最后一刻。 啟明星適時的照亮了古老的城頭,點點燈光,和綽綽人影,顯示著城里的躁動和不安。 由遠而近的馬蹄聲,讓城上的人不由緊張了起來,一時間,刀槍閃爍,彎弓搭箭,嚴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