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草原有愛
后半夜的油燈,像是熬乏了的樣子,過長的燈芯像截點不著的炭棍,壓迫得火苗都不敢歡快的忽閃。不知是燈油將盡還是因為眼前的激情火熱,將自己撩惹羞澀的抬不起頭,總把昏黃的火苗,委屈成個豆大的亮點。 瑪莎像個吃飽奶的羊羔似的,乖乖蜷偎在李暉的懷里,像是甜蜜在睡,但一只小手卻無力而又勤快的輕撫著李暉寬厚的胸膛。 李暉雙目微閉,呼吸均勻,像是熟睡,但輕撫在瑪莎后背的那只手,又像是在微微的上下滑動。 空寂的氈房,有只失戀的公蛐蛐,偶爾發出一聲嫉妒般的叫聲。 激情過后的懊悔及淡淡莫名的忐忑,與渾身舒暢松弛的美妙感覺,同時在折磨著李暉的身心。以他的能耐,本因在天黑后便可離開這個溫情和殺機并存的地方。 但每當看到瑪莎期待而又無助的眼神時,他又不忍斷然對她下手,然后悄然消失。桑吉那個畜生留給姑娘的創傷太重,實在不忍再次撕裂落在她心靈深處的創傷。 本打算陪姑娘舉行完熱鬧的婚禮后,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安撫好姑娘后便可輕松離開。但自己的一念惻隱,卻反而墮入了愛的深淵,這讓他如何面對玉瑩?又如何能干凈利落的離開草原? 苦樂相煎,不由讓李暉長吁一聲,像是才從長夢中蘇醒一般。 微風拂動門簾,透進了淡淡的晨光。沉睡一夜的草原,隱隱有了牲畜蠕動的聲響。 瑪莎像是猛然從甜夢中驚醒似的,扭頭在李暉唇邊親了一口,便迅速穿衣整帶,一面梳理著滿頭的碎辮,一面略顯急促道:“趁著天沒亮透你趕快走!不然會有煩。” 見李暉疾忙起身穿衣,目光愛憐不舍得瞅著自己,瑪莎聲音平淡道:“我知道草原留不住你,他們的無知霸道會讓你終身痛苦,有了今晚,便有了一輩子。我知足了,你將是我一輩子的男人。” 說著,又勾頭親昵的吻了下李暉的下顎,竟惹得他暖流涌動,情不自禁的將瑪莎擁進懷里,一陣狂吻便讓姑娘喘息的癱軟在地上。 瑪莎抹了把幸福的眼淚,扭身掀起地毯的一角,取出一把長劍和一件世上少見的金絲軟甲,疼愛關切道:“這兩件東西是阿爸讓我保管的寶貝,你今天必須用上它。”說著,便將金絲軟甲穿在李暉的皮甲里面,又默默將寶劍遞到他手里。 見李暉滿懷深情的瞅著自己,瑪莎甜美一笑,又在他臉上吻了一口,沉聲道:“氈房四周都有人,他們說,你若是老老實實娶了我,就是草原的人,要是想跑,就當場殺了你!” 李暉還想說啥,就見瑪莎手握短刀,牽起他的手道:“走!我去送你。” 啟明星早就閉上了閃亮的眼睛,東方的天際試著萌動了起來,一縷泛白的銀光,魚肚般的劃過地平線,很快便被夢醒的太陽染上了淡淡的顏色。 李暉隨瑪莎閃身出門,見四下無人,便迅速朝著不遠的馬群閃去。見有匹漂亮的棗紅馬鞍具齊全,李暉不由得扭頭瞅了瑪莎一眼。瑪莎抿嘴笑道:“是meimei的馬,我讓她干的。” 說著,又深情瞅著李暉,兩眼水波閃爍,聲若低吟道:“有機會就來看我,氈房永遠為你留著。”話未落音,身子便軟軟倚在了李暉的身上。 李暉酸楚疼愛的輕撫了下她滿頭的碎辮,默默牽馬,剛要飛身上馬,就見四五個悍婦連喊帶叫的舞刀沖過來,大有亂刀將李暉砍死的架勢。 李暉‘倉啷’一聲拔劍在手,剛要上前迎戰,就見從不遠的帳篷里,魚貫般的涌出十幾個手提彎刀的勇婦,二話不說就將李暉和瑪莎團團圍住。 瑪莎頓時豎眉沉聲喝道:“他是我男人,你們想干啥?” 其中一個中年悍婦,上前躬身行禮道:“老爺有令,只要這小子想逃跑,就亂刀砍死!” 瑪莎厲聲斥道:“草原的樹枝折不斷雄鷹的翅膀,烏云不能永遠遮住明亮的太陽。是我要放他走,你們還不趕快退下!” 那婦人對瑪莎雖然恭敬,但卻并不聽從她的指令,嘴里嚷著:“老爺有令,不得不從!這人今天死活都得留下。”手里彎刀一揮,便示意眾人圍攻。 以李暉的武功能耐,別說這十幾個悍婦奈何不了他,就是再來十個八個突厥勇士也不在話下。但他不能傷著她們,更不忍給瑪莎帶來麻煩。于是,挺劍僵持,也沒真的廝殺或當即采用脫身手段。 見悍婦們舉刀瞪眼,只要李暉反抗,就會立刻群刀齊發,頃刻間便會將他剁為rou泥。瑪莎突然舉刀橫在自己脖頸,厲聲道:“再不退下!我就命喪當場,看你們咋給老爺交代!” 這一招還真的管用,眾悍婦像是突然力乏似的,幾乎同時放下了舉在頭頂的彎刀。那婦人忙躬身道:“小姐可不敢亂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爺會殺了我們的。”說著,便哀求般的垂下了頭。 瑪莎沉聲道:“你們退后讓他走,老爺怪罪有我擋!” 見悍婦們遲疑的讓出個通道,瑪莎愛戀的拿臉在李暉的肩頭親昵的蹭了蹭,溫笑道:“藍天是留給雄鷹的,瑪莎的氈房永遠是你歇腳的地方。” 李暉輕撫了下瑪莎被nongnong愛意滋潤后的面頰,溫暖一笑,便飛身上馬朝南馳去。 太陽已經頑強的掙出了昏暗的地平線,火紅的臉頰染透了多情的云絮,斑駁彩飾了半個天空。 李暉縱馬揚鞭身心輕松愉悅,感覺今天的朝陽特別的溫暖,彩霞也比往日艷麗多姿,空氣更是清爽怡人。總之,此刻眼前的一切都是全新美好的。 朝翻過緩坡就到了可汗浮圖城的管轄地界,那里是大唐的勢力范圍,就像是回到了自家,也是和父親事先約定的會合地。 臨近一道若有若無的小溪,李暉正用清涼的溪水緩解著欣喜之后的燥熱,忽聽一陣雜亂的馬蹄聲漸近,那聲音不急不緩,倒像是早已等在這里一般。 李暉警惕張望,只見十幾個突厥勇士面帶詭異的微笑,提刀跨馬,正緩緩朝自己逼近。于是,趕忙飛身上馬,迎上道:“各位草原勇士,這是要到哪里去?”李暉清楚是明知故問,但還是禮貌的先打了招呼。 其中一個壯漢咧嘴笑道:“杜卡老爺正是神算,知道你今天必從這里經過。我們老爺請你到帳內一敘。” 李暉知道杜卡的用意,于是,淡淡道:“我要是不去呢?” 那人沖同伴嘻嘻笑道:“你們說咋辦?” 幾人哄笑應道:“那就把他當作小羊羔捉回去!”說著,嬉笑震天,像是兒戲一般。 也難怪,那日是父親命自己當著眾人面,喝下了神仙草水,草原人都清楚,李暉已經變成和常人一樣的四肢無力,只要一個勇士都能將他壓在身下揉個半死。所以,輕蔑傲慢之態在所難免。 見李暉緩緩拔出了寶劍,那人沉聲喊道:“不用怕!他已經是個廢人。小心別傷了他的小命,杜卡老爺還指望他換回賀魯的牲畜女人哩。”說著,笑聲連天,根本沒把李暉手中的亮劍放在眼里。 李暉心里清楚,今日一戰在所難免,但為了不和突厥人結怨,還得遵循父親的叮囑,只傷不死。 見突厥人并不像遇到強敵般的緊張警惕,李暉便突然大喊一聲縱馬向前,手起劍落,為首那人的彎刀便‘當啷’落地,手腕頓時鼓起個大青包。 眾人還在懵愣之際,李暉縱馬沖過,左右一陣揮舞,便有兩人相繼落馬。李暉深知草原人的追殺能力,若不將這幾人擺平,前后還不知會涌來多少追兵,盡管自己不怕,但也少不了麻煩糾纏。 于是,回身迎擊,又將三位打落馬下,剩下幾個見勢不妙,剛想撥轉馬頭逃之夭夭,就見李暉左肩一抖十葉齊發,幾人慘叫幾聲便紛紛落馬。 李暉不慌不忙的下馬取標,沖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的突厥人沉聲道:“告訴杜卡,雪狼不想和任何突厥人結怨,草原是突厥人的天堂,也是雪狼常常出沒的地方。商牧從來都是一家,希望你們不要壞了規矩。”說完,便跨馬緩緩而去。 剛上緩坡,又見幾個突厥人斜刺里沖了過來。李暉見離可汗浮圖城不遠,也就不想和他們再糾纏,放馬飛馳就想甩掉他們。 胯下棗紅馬真是匹良駒,放開四蹄并不比自己的大黑馬相差分毫。耳邊涼風颼颼,坐下平穩似舟。后面的追兵要想超越,怕是不易。因此,李暉并不在意。再說,建造宏偉的可汗浮圖城已隱隱可見。 就在李暉沾沾自喜之際,忽聽得弓弦響處,一只利箭直奔棗紅馬的胯下而來。李暉疾忙揮劍擋開,便見飛箭如蝗,鋪天而來。 李暉即刻拿出倒騎馬的工夫,邊放馬疾馳,邊揮劍抵擋亂箭。就在李暉剛剛奮力擋開一潑飛箭,眼見已甩開了追兵之際,突然,從右側飛來一箭,正中李暉腋下。 清脆的‘噗嗤’聲,說明利箭已經穿透了皮甲,簫聲凌冽的力度讓李暉的身子也不由得晃動了兩下。然而,李暉卻并未倒下,只是感覺腋下被螞蝗叮咬了一下的疼痛。 李暉略微懵愣了一下,恍然想起了瑪莎給自個穿上的金絲軟甲。頓時,一股暖流洶涌般吞沒了他的身心身,竟壓迫得兩眼都涌出了滾熱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