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露水鴛鴦
天下事就這么奇妙,該來的定來,該走的擋不住。一些看似邪惡的東西,它不會因為你有儒家的根或是佛家的風,而有所取舍或改變,它只能讓人生活變得更加真實和自然。 一塊巨石落入平靜的水面,頓時激起千重波浪,驚走安逸的鳥兒,給周邊生靈帶來短暫的恐怖和不安,但它也同時展現了水的深度和石的慈悲。 世人總拿表象來區分人的善惡,就像人們都知岳飛的精忠偉大和秦檜的卑鄙渺小一樣。然,在智者看來,秦檜卻和岳飛是一樣的偉大,甚至秦檜還要高于岳飛。 人生不過一場戲,各自所扮演的角色不同罷了。岳飛的角色,從正面告訴人們做人的準則和應有的氣度;而秦檜卻從反面告誡人們,不要昧著良心做事,要坦坦蕩蕩的做人。 按照佛家理論講,岳飛積的是陽德,隨著人們的贊譽聲得以報償;而秦檜卻積的是陰德,會隨人們的謾罵聲越積越厚。你說,到底是誰的功德更大呢?.. 據說,岳飛死后進入鬼道,依然帶領千軍萬馬馳騁疆場,保家衛國,而秦檜則安逸天堂,執掌著一方平安。 話題雖然扯遠,但接下來所發生的故事,卻與秦檜之德,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山里的月,總是顯得那么的明,那么的近,就像含羞思春的少女,靜靜斜倚在山頂樹梢上。 寂靜安然的石頭堡,依山而立的木板屋,和半洞半石墻的矮草房,顯得凌亂而又錯落有致。 沁涼的山風掠過,坡頂的樹木泛出陣陣輕微的響聲,半山的松樹,被柔情的月,映出片片形狀各異的暗跡。黑暗中,突然一條靈巧的身影一閃,便像靈貓般竄入一幢靠山的石屋。 月,還是那么的明,風,還是那么的輕。只是在寂靜安適的空氣中,像是多了一種令人心悸而又熱血涌動的聲音。那聲音時亢時隱,如泣如訴,又如呼如吟。最后,竟變成一陣如絲如縷的喘息,和輕弱的晚風融為一體。 ‘咣咣咣’一陣急促的敲鑼聲,驟然間打破了山谷的寧靜,驚走飛鳥走獸,也驚醒了正徜徉在各色美夢中的人們。寂寥的山谷頓時sao動慌亂了起來,刀槍閃爍人喊馬嘶,如臨大敵一般。 三娘披掛上馬,風風火火的沖來吼道:“為啥敲緊鑼?到底出了啥事?” 回答她的,卻是十幾個壯漢,押解著一個衣褲不整,散發赤腳,但卻榮光煥發,昂首闊步的壯年漢子。 隨即,有個身材魁偉,五大三粗的中年壯漢吼著嗓門嚷道:“這貨不道義!鉆了春花的屋。”聲音中帶著怨憤和委屈。 三娘頓時明白,怨聲罵道:“好你個馮三,身為兵頭,難道不清楚敲鑼的規矩么?”說著,便忿忿的抽了馮三一馬鞭。 原來,這谷里的鑼聲是有講究的,輕敲一聲為報平安,連敲兩聲有賊盜,三聲急響是敵軍攻城。 只見三娘揚鞭一揮,大聲命令道:“都散了,回家睡覺!” 然而,人們卻并未就此散去,反而緩緩的朝這里擁來。因為,石頭堡自建立一來,就延續了祖上女子三存四德,從一而終的所謂美德。 三娘以身作則,丈夫死了五年,依然守身不肯再嫁。并且規定,若有男子擅闖寡婦家門者,均被亂石打死。 由于堡內民風淳樸,以失德為恥,所以,雖然老少寡婦有幾個,單身光棍也不少,但依然是門前清靜,窗不進人。就更不見有人被亂石打死。 三娘環顧四周,見外來人中,除敬軒三妹和了塵去訪河西突厥未回外,都在這里垂頭竊語,面顯愧色,只有賈四海,不但相距自己近,而且,面顯喜悅,目光熱熱的瞅著自己。 一股莫名的涌動,讓三娘猛然的驚愣了一下,有些語無倫次道:“你的人,看吧,明天。”說著,沖懵愣在那里的馮三吼了聲:“綁在大柱!明早石頭打死!”說著,目光閃爍的瞅了賈四海一眼,便撥馬而去。 場中,十幾個斗大的豬油燈,將平坦的演武場照得昏黃一片,帶煙火苗,在輕弱微風挑逗下,顯得格外歡快。一人多高的木柱上,被繩索從頭到腳給捆綁結結實實的漢子,昂首閉目,視死如歸。 空曠的院落,人頭涌動,竊笑嘆息和并無底氣的謾罵聲,被輕風漸漸送向了山頂。只有馮三一人,倍顯勤奮的將一個個拳頭大小的石塊,不停的堆放在離那人只有十步的地方。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馮三之所以亂敲急鑼,勤快撿石,是因為有人搶走了他心愛的女人。 世上怪事千般多,唯有男女情感最難說。有人時常相守,溫情以待,卻置若罔聞,竟無感覺;有人只是初次見面,卻讓人春情涌動,欲罷不能。 木柱上被綁的人,是敬軒新近招募的江湖神偷,人稱‘賽侯成’的胡成。在北方一帶小有名氣,尤其擅長盜馬,聽說還曾盜過隋煬帝的汗血寶馬。 由于石頭堡幾年都沒來過商隊,絲綢錦緞尤為匱乏,加之堡外又是突厥人的天下,出入不便,好多人家娶媳婦嫁閨女,也只能穿自己紡織的粗布,用雞血藤,海娜花染成紅色,就已經不易。 因此,商隊的到來,便讓這個幾百戶人家的石頭堡,如雨后春筍般的涌動了起來。 人們不但要為待嫁的姑娘和心愛的媳婦年邁的老人買綢緞填瓷器,而且,有人還為尚在竹馬嬉鬧的孩童,準備了新衣嫁妝。一時間,貨物被搶購所剩無幾,商隊得了利益的同時,也無形中放慢了西去的步伐。 胡成閑來無事,便愛擠在商販們跟前湊熱鬧,無意間瞅見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子,手拿錦緞,遲疑又略顯羞澀的在自己身上比劃著,白里透紅的面頰,隱隱顯出憶美含春的微笑。胡成便不由得多看了人家一眼。 蛾眉螓首,鼻似懸膽,櫻桃小口,輕抿似笑,杏目垂簾,難掩靈動。霎時間便讓久闖江湖,但未嘗過女人滋味的胡成,有種似曾相識燕歸來的感覺,并且,體內有了一種莫名的涌動和燥熱 正當胡成癡迷瞅著酷似夢中的情人,垂涎欲滴時,那女子驀然回首,卻將略顯吃驚,但卻溫婉渴望的眼神,在胡成的臉上稍稍的滯了一下。 四目相撞,似有火花飛濺,兩人都像是被突如其來的炙熱給軟軟的燙了一下。 胡成及至抬眼,那女子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頓感悵然若失,又有些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