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七章 說服
劉備很想說可以。 但是他想到了進宮面見劉協時劉協的表現,捫心自問,這樣一位天子真的能蕩平四方不臣,再度一統天下嗎? “我等可以輔佐天子。” 劉備道。 他只能這么說。 天子能力不足,我們可以輔佐。 換而言之,他也并不覺得劉協是一位能力出眾的天子。 “輔佐?” 聽到劉備這么說,楚江笑了笑,道:“高祖曾言:‘夫運籌策帷帳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饋餉,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玄德公此言,倒也不差。只是,玄德公覺得,當今天子能有高祖的胸襟,可以放權于麾下臣子嗎?” 劉備再一次無話可說。 雖然和劉協接觸并不多,但是劉備卻能夠看出劉協毫無疑問是一個權利欲很強的天子。 同樣,劉協還是一個不怎么能聽得進別人意見的天子。 這樣一位天子,縱有能臣良將輔佐,問題是他會放權給臣子嗎? 莫要說放權了,在一些關鍵的決策上,他會聽從麾下臣子的意見嗎? 然后他就聽到楚江道:“若江掌權,三十年內必可一統天下。若現在還權于天子,我死不足惜,天下,還能姓劉否?” 劉備看向楚江,楚江毫不回避的和他對視。 在楚江的眼中,劉備可以看到自信,張揚,但卻唯獨看不到心虛。 “你,真是如此想的?” 楚江笑了笑:“如果不是為了我要做的事,世間權勢,于我如浮云。” 他說的是實話。 無論是朝中大權,甚至是那天子之位,他從來都沒有放在眼中過。 他從始至終,都只是為了自己想要做的那件事做鋪墊而已。 雖然那件事,和他現在所說的無關。 不過劉備顯然是理解錯了,他想當然的便認為楚江指的是一統天下,恢復漢室這件事。 而這正是楚江想讓他認為的。 劉備沒有說話。 他現在很糾結。 楚江說的如果是真的,那么這對于漢室來說,并算不上壞事,只是,唯一的問題就是,若楚江真的這么做了,當今天子威嚴何存? 似乎是看出了劉備心中的糾結。楚江道:“玄德公,你覺得是漢室的江山重要,還是天子重要?” 劉備心中一震。 然后他就聽到楚江繼續道:“玄德公忘了那些被坑殺的黃巾了嗎?” 劉備默然。 他怎么能忘?他怎么會忘? 直到今日,劉備仍然覺得是自己害死了那些人。 他們都是大漢的百姓! 他們是因為實在活不下去了才奮起反抗! 但凡能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有誰會愿意造反? “玄德公,若是天下遲遲不能一統,遭難的百姓只會更多。玄德公覺得是天下百姓重要,還是天子重要?” “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望玄德公三思。” “若在盛世,天子如何,自然無所謂。可是在這亂世,江以為,無能的天子,只要高居廟堂之上,做一個象征即可。天下大事,就交給能力足夠的人去處理。” 楚江的話在劉備耳邊回蕩。 他沒有絲毫掩飾的意思,就差直說天子做一個傀儡就行了。 但是劉備心中卻生不起半分怒氣來。 百姓,社稷,天子。 當這三者同時出現在劉備心中時,劉備第一次發現,原來,天子,真的沒有那么重要。 只是,他看著楚江,沉聲道:“可是你又如何保證你不是以周公之名,行王莽之實?” 楚江笑了笑:“江無法保證。” “但是,玄德公你可以保證。”頓了頓楚江又道。 “此言何意?” 楚江淡淡道:“若是江獨攬大權,無人可制,自然無法保證。但是玄德公若愿助江蕩平天下,江愿奏請玄德公為太尉。那么,若是江有一日妄想代漢而立,玄德公除去江便是。” 看著楚江眼中的坦蕩,劉備深吸一口氣:“子玉,我就信你這一次!” 見狀,楚江輕輕一笑,起身一揖:“江替天下萬民謝過玄德公。江可以向玄德公保證,只要江在一日,這天下,便還會姓劉。” 這是楚江讓荀攸說服荀彧的說辭,此刻,再一次向劉備許諾。 ............ 第二日,劉服再次來訪。 昨日從劉備這里離開之后,并沒有發生什么事情,也讓劉服相信那一日楚江的到來只是個意外。 只是,這一次,劉備沒有再猶豫,卻是直言拒絕了。 “皇叔為何不愿與我等誅賊?” 難以置信的看著劉備,劉服沉聲問道:“皇叔這般,置大漢江山于何地?” 劉備沉默半響,他自然不能說出實情。 最后,他只能道:“司空昨日來訪,恐怕是對備懷有戒心。備并不方便行事。” 然而,劉服并沒有聽他的解釋,只是怒道:“沒想到你劉玄德居然是如此貪生怕死之輩!算我看錯你了!” 說完,劉服拂袖起身,便要離開。 “子由!” 看著就欲離開的劉服,劉備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劉服沒有回頭,只是漠然道:“劉太守還有何事?” 劉備深吸一口氣,真誠道:“子由,你們所謀劃之事,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放棄吧!” 然而,劉服只是淡淡道:“劉太守畏死,莫非以為天下人皆畏死乎?” 說完,劉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 “軍師,長安到了。” 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充當車夫的黑臉壯漢看著不遠處那高大的城墻,甕聲甕氣道。 聞聲,一名身著長衫的青年從馬車中探出頭來。 夕陽西下。 暮色之中,青年看著不遠處排著長隊的城門,輕輕一笑:“終于到了長安了嗎?” 不過,很快,青年的目光就從城門處移開。 仿佛跨越了空間一般的深邃目光投向了長安城的上空,或許在普通人眼中那里什么都沒有,但是有些人卻能看到很多。 良久,青年微微搖了搖頭。 大漢的國運,與巔峰時期相比,真是十不存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