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二章 (二合一)
“玄德公自己也不知道?” 似乎是沒想到劉備居然會這么說,趙云一時也愣住了。 劉備苦澀一笑,岔開了話題:“子龍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趙云笑了笑,道:“云只是看到玄德公面有憂色,故而發問罷了。” “面有憂色嗎?” 輕輕一嘆,劉備道:“大概吧。” 他現在在想,如果等到了長安之后,他發現情況真的是他最不想看到的那樣,他真的要和楚江刀兵相見嗎? ............ 潁川。 潁川多名士,潁川多望族。 而在這潁川諸多名門望族之中,當以荀氏與陳氏為首。 潁川荀氏乃是荀子之后,家學淵源自然不用多說。至于潁川陳氏,嚴格說起來可能比荀氏的來頭還要大一些。 潁川陳氏始祖陳軫,本是田齊齊王之子田軫。 后來田軫任楚國宰相,被封為潁川候,所以舉家遷至潁川,恢復陳姓,所以才有了潁川陳家。 至于為什么是恢復陳姓,因為他們老祖叫陳完,是跑到了齊國之后才改成了田姓。 所以說,陳氏一脈實為諸侯王之后。 但是正所謂發家靠祖宗,發展靠自己。 雖然陳氏來頭要比荀氏大,但是發展至今,或許論底蘊陳荀兩家差不了多少,但是論目前的狀況,荀氏卻是當之無愧的潁川牌面。 且不提上一代的荀氏八龍壓服了一代人,單說這一代人,荀彧,荀諶,荀衍,荀悅,荀攸,哪一個不是驚才艷艷之輩? 荀彧更是被稱為王佐之才。 至于陳家,雖然陳家這一代也出了一個陳群,亦是驚才艷艷之輩,換做平常一代出這么一個人才已經算得上是燒高香了,但是跟荀家一比...... 只能說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 廢話不多說。 潁川多俊杰。 這點楚江自然也知道。 所以,在長安大局已定之后,他也是派人到潁川來訪賢納士。 就算是招攬不到荀彧郭嘉這一級別的頂級謀士,能招攬一些治理郡縣的中層人才也是好的。 反正,無論是涼州,還是并州,甚至是處于楚江掌控下的半個司隸,其實都有點缺中低層的官員。 并州,涼州是因為胡患嚴重,司隸則是因為最近動亂太多。 以前怎么樣暫且不說,現在這些地方已經納入了楚江麾下,他便自然不能不管。畢竟,這些地方日后便是他進取天下的根基。 因此,招攬足夠的中低層官員,治理發展手中的這兩州半土地,可以說是當務之急。 至于招攬不到人才,這一點楚江卻是不怕。 世家,世家,看重的皆是自己的利益。 如今天下亂象已現,也是到了世家大族該分散押注的時候了。 而只要世家下注,不管怎么說,手握兩州半的土地,還有漢室正統在手的他,都是最好的選擇之一。 況且,他派去潁川的還不是一般人。 潁川荀家。 兩名身著儒衫,看上去年紀大概皆在三十歲左右的青年美男子相對而坐,各執黑白。 其中一人坐姿端正,縱然在細微之處亦是一絲不茍,渾身上下從穿著到坐姿完全找不到一絲瑕疵,都說人無完人,但是當你第一看看到此人時卻只能感嘆,世間還有這般人。 而另外一人相較于前者坐姿就要隨意的一些,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懶散而又灑脫的氣質,卻又難以讓人心生厭煩。 那名讓人見了會忍不住懷疑人無完人這種說法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荀家這一代被稱為王佐之才的荀彧荀文若,而坐在他對面的,論輩分卻是荀彧的侄子,剛從長安回到潁川的荀攸,荀公達。 “公達此來為何?” 一絲不茍,然而動作卻不顯半分僵硬的拈起一枚棋子,以最標準的姿勢放到棋盤上,荀彧淡淡道。 聞言,單手托腮的荀攸隨意的著了一子,輕笑道:“文若既已心知肚明,又何必問我?” 雖然論輩分兩人是叔侄,但是實際上荀攸卻還要比荀彧大上幾歲,因此兩人平時彼此之間只是以表字相稱。 聽到荀攸這么說,荀彧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又拈起一子落下,荀彧才道:“所以說,公達已經投效了當朝司空?” 毫不避諱的點了點頭,荀攸道:“天下大勢文若應該比攸看的清楚才是。原本董仲穎當權之時,我本想找個機會托病辭官,但是卻不想朝中會突逢此變。兵鎖函谷,坐擁涼并,我不信文若看不出來,如今司空對天下已成鯨吞之勢,又兼有朝廷在手,相較于其他各路諸侯,司空的優勢實在是太大了。既然如此,近水樓臺,司空又折節相邀,我又何必拒絕?” “公達如此,置漢室于何地?” 雖然荀彧面色未變,但是荀攸卻可以聽出他的語氣重了一分。 荀攸搖了搖頭:“所以說,如果我現在邀請文若,文若怕是不會隨我去長安的吧?” “公達又何必明知故問?” “那文若打算投奔何人?” 荀彧還沒開口,就聽荀攸又道:“文若暫且別說,讓我猜一猜。” 聞言,荀彧也就沒有開口。 然后他就聽荀攸說道:“如今天下,局勢已經漸漸明朗。有機會成就一番大業的,也無非就那么幾位。” “幽州公孫,冀州袁紹,兗州劉玄德、曹孟德,豫州袁術,徐州陶謙,荊州劉表,揚州劉繇,益州劉焉,以及司空,不知這一點我說的可對?” 荀彧點了點頭,算是贊同了荀攸的觀點。 荀攸輕輕一笑:“幽州公孫,雖然在常年與胡人的作戰中練就了一支精兵,但是此人好斷無謀,兼與幽州牧不合,難成大事。” “冀州袁紹,文若剛從那里回來,情況如何便無需我多說,再者友若眼下卻是在袁本初那里,我也就不多費口舌了。” “豫州袁術,勇而無斷,縱然有汝南袁家的底蘊,但最多興盛一時,最終怕是難成大事。” “徐州陶謙,昔日英豪,但如今已經垂垂老矣。” “益州劉焉,雖有益州天險,但成也天險,敗也天險,守成有余,進取不足。” “揚州劉繇,自顧且不暇,何論其他?” “荊州劉表,雖然坐擁荊襄之地,但是劉景升為人性多疑忌,且立意自守,而無四方之志。” “如此一來,除了司空之外,能入文若眼中的,恐怕就只剩下兗州劉玄德與曹孟德二人了吧?” 荀攸一番話說下來,荀彧只是靜靜聽著,沒有反駁,也沒有贊同。 他只是問道:“那公達你覺得,我是要投劉玄德,還是曹孟德?” 荀攸笑了笑,一本正經的分析道:“劉玄德占據東郡,麾下精兵良將皆是不缺,甚至就連北軍殘部也被劉玄德收入麾下,可以說,雖然劉玄德占地不多,但是根基卻是無比穩固,若論麾下大軍戰力,能穩壓劉玄德一頭的,恐怕寥寥無幾。而相較于劉玄德,曹孟德雖然也算是根基穩固,麾下也不缺良將,但是卻是有將無兵,麾下士卒基本上都是新兵,根本沒有經歷過幾次大戰。更何況,劉玄德還是漢室宗親。因此,雖然這兩人皆有明主之姿,但是論條件,劉玄德卻是要比曹孟德好上太多。因此......” 荀攸頓了頓:“文若你會選擇曹孟德。” “哦。”荀彧淡淡的應了一聲,不過隨即便反應過來有些不對。 “你說的是曹孟德而不是劉玄德?” 看著荀彧難得露出的訝色,荀攸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點了點頭。 荀彧:...... 所以說,你分析一大堆劉玄德的優點,到底是為了什么? 輕輕一嘆,荀彧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公達,此番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吶。” 然而,這下子卻輪到荀攸驚訝了。 “文若,你不會真的是想要投奔曹孟德吧?” “嗯?”荀彧皺了皺眉:“公達既然已經猜中了我的心思,又何必再問?” 誰知,荀攸卻是搖了搖頭,似是有些感慨:“文若這話卻是猜錯了。其實,我本以為你是要投奔那劉玄德的。” “我知道文若心系漢室,那劉玄德又是漢室宗親,因此,于情于理,那劉玄德對于文若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公達你方才猜的是曹孟德。”荀彧眉頭皺的更深了。 荀攸搖了搖頭:“猜中文若心思的不是我,是司空。” 荀彧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精芒:“楚子玉?” 荀攸點了點頭。 荀彧沉默了。 良久,荀彧方才開口道:“他可曾解釋原因?” 荀攸看了荀彧一眼,眼中猶自帶著一絲難以置信:“司空說,正是因為劉玄德乃是漢室宗親,所以文若才會棄之而選擇曹孟德。文若與其說是心懷漢室,倒不如說是心系天子,而劉玄德若是平定天下,以其漢室宗親的身份,取天子而代之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然而這恰恰是文若你所不能容忍的。至于曹孟德,雖然相較于劉玄德有著諸般劣勢,但是現在曹孟德卻仍是天下各路諸侯中少有的忠于漢室之臣,畢竟,當初追擊董卓的,僅有他與劉玄德二人罷了。因此,曹孟德與文若,可以說是志同道合。因此,文若會選擇曹孟德。” “文若,你當真是這么想的嗎?” 即使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是荀攸仍有一絲震撼。 畢竟,荀彧的這種想法,實在是太難以置信了。 忠于漢室就罷了,問題是忠于天子? 荀攸可以肯定荀彧和現在的天子劉協并沒有過任何的接觸。 所以說這種奇葩的思想到底是哪來的? 荀攸可以肯定,現在天下間,忠于漢室的人可能還有很多,但是將忠于漢室局限到忠于天子上的,或許只有荀彧這么一個奇葩了。 然后他就聽到荀彧道:“既然如此,他為何還要讓公達你來說我?他應該明白,我是不可能隨你去長安的。” 荀彧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但是卻無疑是肯定了荀攸的猜測。 “文若,你居然還真的是......” 搖了搖頭,荀攸真的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不過,這樣一來,他也明白楚江讓他帶給荀彧的兩句話是什么意思了。 “司空告訴我,如果你拒絕了,讓我帶給你兩句話。” “說。”聽到荀攸這么說,荀彧也不禁有些好奇。 他也想知道,那位素未謀面,卻完全猜中了他心中所想的楚子玉,會有什么話對他說。 “首先,司空讓我問你,是否愿為漢臣。” 荀彧輕笑一聲:“彧生食漢祿,死為漢臣。然,卻恥于國賊同朝為臣。” 聽到荀彧這么說,荀攸沒說什么,他只是繼續道:“其次,司空讓我告訴你,只要他在,天子始終是天子,天下始終姓劉。” 荀彧沉默了。 良久,他才開口道:“楚子玉當真這么說?” 荀攸點頭:“自然。” “你覺得我會信嗎?”荀彧又道。 荀攸想了想,道:“文若,有一件事你或許還不知道。” “什么事?” 荀彧執子的右手微微一頓。 然后他就聽到荀攸說道:“現在天下間甚囂而上的那個傳言,其實是司空自己讓人傳出去的。” 荀彧再一次愣住了,他自然知道荀攸說的是哪個傳言。 司空楚江,目無天子,獨斷專權,名為漢臣,實為國賊。 然而這是他自己讓人傳出去的? 荀彧感覺有些可笑,但是又笑不出來,因為荀攸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騙他。 “為何?” 荀攸嘆了一口氣,他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也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在知道原因后卻只能驚嘆于楚江奇異的思維:“因為司空要給天下諸侯一個可以不聽朝廷號令的借口。” “司空說,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他們陽奉陰違,倒不如直接放開對他們的枷鎖。這樣的話,局勢也能更明朗些。” 荀彧再次沉默。 很詭異的想法。 但是,荀彧又不得不承認這個做法的確很符合現在的情況。 他深吸了一口氣,手中的棋子卻遲遲無法落下。 良久,荀彧將手中的棋子丟入棋盒,道:“容我再想想。”